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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妖行仙世 (水草二十三)


  “失......脏...腑......?”疏弃此时方知怒目,本欲急诘,然口唇俱木,不听使唤。
  小修唇角一抬,却未见欢喜,柔声接道:“吾当倾吾功法,驻汝气,存汝神,即便无心,死亦不死。”
  “为......为何......?”
  小修鼻翼一抖,几已零涕,侧目少待,方再浅笑,右腕一转,剑锋于疏弃胸腹疾走,刃入血出,满地殷红。
  “弃当憎我。”小修见疏弃目睑开阖无定,神智昏昏,蜷身尚且不得,启唇无声,想是痛毒怨毒,这便低眉,柔声缓道:“吾乃罪魁。汝之高堂,虽是自行招祸取咎,然其身故,吾亦难脱干系;神策生灭,吾倒乐见。“
  疏弃昏眊衰弱,目前时黑时白,耳内所闻,亦是断续。其目所观,唯见小修赤手扯其胃肠,后再捧其心肺;其耳所获,乃是小修轻声缓道:“干天之木,当在汝身。唯求生之死水、将死之活气,方可令其入地扎根。切记,切记......”
  ......
  恰于此处,脑末所现景象陡得无踪,无忧徐徐抬掌,缓将弄无悯掌侧近了唇边,细思方才所见——肠脏尽出,血红肉白......无忧心头一颤,缓啮弄无悯食指,轻咬多回,神思早飞。
  “小君可是见小修亲取疏弃脏腑,这便有样学样,意欲谋害亲夫,将无悯嚼烂啃尽?”
  无忧闻声一怔,陡地回神,稍一侧目,却又立时仰身,两掌一拍弄无悯手腕,疾声喃喃:“言何山肤水豢,尚不及谷喂之鸭、糟食之彘。”
  弄无悯闻声浅笑,甩袖向前。
  脑末得气,复再聚拢。
  无忧正待启唇,却见弄无悯做个噤声手势,示意无忧细观目前:
  未知捱了多久,疏弃启睑,见身前尚有血污,胸腹已为针线密密缝合;其再竭力四顾,见身之所在,乃一广院,面前一池,遍是莲花。
  “小......小修......”疏弃稍一抬声,立时气竭咳喘,单掌一提,却见佩剑在侧,除此之外,浑无它物。
  “小......”话音未落,陡见一物,大若峰峦,似龙似虺,似兕似虎。疏弃哑然失色,丧力失气,指尖尚未触及剑鞘,便见那凶兽巨口一张,獠牙大开。
  疏弃急急阖目,感后背一紧,却不觉痛,静待半刻,耳内无声无息,疏弃缓探手而后,徐徐摸索,竟得一物,凝眉就眼,却见此物,母指大小,青白之色,乃是利齿形状。疏弃一怔,不明所以。呆坐半柱香功夫,再不见来人。疏弃拊膺而叹,且哀且怨,且怒且忧,浑浑噩噩,正待起身,却见莲池水柱陡起,吞日吸虹,自疏弃百汇一罩,便将其卷入莲池,再不见踪影。
  无忧见状,两掌一攒,抬声疾道:“求生之死水、将死之活气!吾虽不知疏弃后历何事,然籍此推知,想是几经周折,恰因祸得福,令干天木根植此处。”
  弄无悯抿唇浅笑,轻声应道:“必是其母早将干天木存于疏弃之身,若非如此,怎防得旁人觊觎?那小修倒似了然,若非知情,便是高智。”话音初落,弄无悯又再举袂,广袖一舞,脑末立时聚合,纷自原路,再经明火,反是重结一处,瞬回髓海之形。
  无忧见状,啧啧称奇。
  弄无悯笑意不敛,单掌一推,便见那髓海归位,自侧颞冲入疏弃颅内。
  无忧踱近两步,惊见疏弃两鬓霜毛,四肢委随。少倾,鼻内嗅得一阵腥腐臭气。无忧眨眉数回,却见弄无悯急急扬袖,一并遮了二人口鼻。
  “行此术后,九窍俱开,粪溺同出。”弄无悯低声,轻拢无忧,二人缓退。“疏弃虽为行尸,亦难有脱。”
  二人返身缓步,行至流瀑一侧,无忧沉吟片刻,又再轻道:“借疏弃所见所忆,其之经受,同忘归幻境内岛人所言,并不相合。”
  弄无悯轻笑一声,徐徐应道:“忘归岛民,角蟾帮凶。其之言辞,岂可尽信。恐其长生之由,不过以旁人性命同角蟾作契,盗食致饱,窃衣取温,好个墉善之所!“
  无忧闻声窃笑,稍顿,柔柔一握弄无悯掌腕,轻声应道:“夫君既已魔气四溢,怎得仍是这般嫉恶如仇,大义凛然?”
  弄无悯唇角一抬,亦是放脚而外,缓道:“其若犯吾,吾自当毁其身、灭其神,绝无软手!”话音未落,已是转腕紧压无忧掌背,驭气腾身,待四足触地,这方接道:“吾当直往海上,且去探探那忘归岛人真面。”
  “夫君现下怎就知晓那忘归所在?”
  弄无悯眉飞入鬓,沉声接应:“吾当无为,顺水而动。角蟾自当相助。”
  “吾却不知,怎得疏弃小修二人于海上漂浮之日,未为角蟾幻境所扰?”
  “因时因命,又或因着干天木,个中因果,吾等已难参破。”
  无忧巧笑,却再回眸,心下暗道:不知疏弃转醒后,又当如何?
  弄无悯似是解意,柔声笑道:“待得角蟾角,吾当归返此处,届时,吾以一人偿之,其方才所遭辛苦,当有报还。”
  无忧目珠一转,已知弄无悯所指,心神一荡,唯不过轻声喃喃:“忘归诸人,衔枚晦迹,俱为掩藏其同角蟾勾连,此女,倒是当真有勇有谋。”
  “全不过思慕一人,心动而已。”弄无悯稍一垂眉,携无忧轻身腾空,再入干天木阵法。

  ☆、第六十三章:六夭花十八 - 第226话

  无忧同弄无悯再登挂星槎。初上之时,四目俱阖,随其东西南北,任之疾徐漂飞。
  静待约莫近两个时辰,终见岛陆。无忧瞧瞧弄无悯,后便浅笑,停亦未停,直上向内;一路见妙音花、滴血莲,所经所遇,无不同幻境相合。
  半柱香后,二人已见村舍。
  无忧结眉,见袁不鹿携同岛民,徐徐而至;无忧眉目一飞,正见弄无悯勾唇而待。
  “时隔……”袁不鹿见状弓手,竹杖轻提。
  “时隔五百岁,忘归岛终见新客。”弄无悯面庞微侧,下颌一点,正色朗声。
  无忧闻言,立时轻笑出声,后再急急掩口,顾睐四下,见忘归岛人无不惊楞,袁不鹿掌腕一颤,讪讪笑应。
  “吾同内子,漂流日久,劳乏难当,不暇寒暄。望不鹿先生将那墉善堂理上一理,以供栖身;除却膳时,余时勿扰。”弄无悯目睫相交,少待,侧目轻询:“既思山肤,吾便采凤肝鱼唇,以飨小君。”话音未落,垂眉抬臂,右掌两指一起一落,便见不远处池内箫鱼纷纷自跃而出,停于襄岸,拍尾开唇,大苦而无前;箫鱼腾跃,满池碧波,诸人正自惊诧,耳内闻三两凤声,初时稍远,悠长绵延,后则清厉,搏风流响。
  无忧闻声抬眉,正见一双神凤,扑翅留于池上,展翅收足,宽逾一丈,高约六尺;四目如炬,见箫鱼而切切,然似为一力所制,唯有吞唾,未敢擅动。
  弄无悯侧目顾睐,神情好不傲岸,少待半刻,弹指即出,金光两道,齐齐疾往神凤胸膺,使力尤巧,二凤啼亦未啼,膺裂而肝出,半分血光亦是不见便直堕池内,没首不存。
  弄无悯手腕一转,那凤肝两块便入了袁不鹿胸怀。
  袁不鹿惊怖,甩杖疾退,两掌平摊,颤颤然将凤肝捧于目前,喉头喑哑,鼻内却得阵阵清香之气。
  “高......高人!”袁不鹿低声唤道:“仙......仙人!”
  弄无悯稍一侧目,瞧瞧不远处庾氏兄妹,又再一瞥无忧,这方启唇轻道:“烦请以凤肝鱼唇为材,佐以农家黍米鲜蔬,存其本真,留其神气,于晚膳时送至墉善堂。”话音方落,面庞微侧,颔首抬臂,示意袁不鹿在前带路。
  袁不鹿立时解意,将那凤肝依依不舍转于庾女,待一旁小童助其捡了竹杖,这方轻咳一声,恭道:“仙人且随老朽往墉善堂正堂进些茶水,吾立时安排村妇打扫内室,以供歇息。”
  弄无悯唇角一抬,轻声应道:“有劳。”
  一个时辰后,墉善堂内室。
  无忧支肘桌边,眨眉不迭。
  “夫君何以如此?”
  弄无悯轻哼一声,立身窗下,徐徐展了掌内一卷,见其上字如走龙,行云流水。
  “立自然而生阴阳,生阴阳而出形势。此字倒是不俗。”
  无忧轻嗤,下颌前探,望一眼角隅多宝槅子,见《呕血谱》同那玉制弈具,这便轻道:“夫君此番,却也不惧袁不鹿漏言,将吾等消息透于角蟾?”
  “小君可知,吾为何知晓挂星槎可自来忘归,无需你我查辨方位?”
  “那角蟾一击未重,定不心甘;且于幻境中,其未多见识夫君功法,自是不知夫君厉害,总得将吾等引上忘归,再施毒计。”无忧沉吟半刻,立时却再接道:“夫君方才露功法于人前,若是袁不鹿尽数告于角蟾,那角蟾惧战,藏头不见,又当如何?”
  “兽便是兽。即便长于织幻,日行万里,若是智有不怠,终难成事。”弄无悯稍顿,浅笑嫣然,“小君一早为其所伤,其知有机可乘,一次不得,必得卷土重来。袁不鹿即便漏言,畜生唯念口腹,岂会采信?“
  “且,吾恐忘归岛人亦同角蟾有隙。”
  “何以见得?”无忧闻声,起身踱步。
  “角蟾凶毒,即便岛人无心抑或铁石心肠,难为角蟾果腹,然其必在角蟾淫威之下;如若作契以求长生,进献性命便如耕农,丰年荒年,总有天伤之时,若献命不足,难脱角蟾威逼。若是整日惊惶,临渊履冰,小君岂会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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