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将翅膀张开,原本就狭窄只可通一人的道路顿时走无可走,白术正要发作,却听金乌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师姐她……还好吗?”
姿态、声音都是难得的服低。
白术挑挑眉,“怎么,这时候知道念着师姐了?”
金乌“嗤”一声撇开头,“疯丫头莫胡说。”
“如果不是你,师姐犯不着被师父幽禁,你那天干什么要闹出那么大动静?”
金乌冷笑,“如果不是我?哼,就算换作别人,结果仍会是这样,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和尚!”又说,“我搞不懂,一个外人,师姐为什么那么袒护他?”
白术静静看了金乌一会,待大鸟因愤怒而炸开的羽毛慢慢抚平后,一面观察他的神色一面道:“你不是问我师姐还好吗?我来告诉你,不好。那个地方很黑,很冷,荆棘索扣着皮肉也很疼。”
看着金乌眼中神色随着自己的描述一点一点变得惊惧,白术心中小锤敲了敲,有了定数:“师姐平日待你不薄,你若是真念着她,等她出了静室好好同她赔个不是。”
然而金乌还是嘴硬:“我不会认错的,错不在我。”
暖气醺人的屋中,慕离仍在一下一下地为白术按着肩,按得她昏昏欲睡,忽然间想起赛西施此前跟她说过个娱兴的节目,同她和慕离正在做的这个还挺像的,叫什么来着的?推油?
猛然间,房门“呼啦”一声叫人撞开,慕离眼疾手快捞起被子裹住白术,将她实打实地裹成一颗粽子,只露出脑袋在外面,眨着两只惊恐万状的眼睛。
来人乃赛西施,挺着一身腱子肉,所过之地要抖上三抖,房门打开得窄了都挤不进,好容易塞进来后,迅速在房里溜一圈,可着劲地吸鼻子。
白术觉得赛西施的举动像极了二郎真君家的啸天,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赛师兄,耍什么呢?”
赛西施挠挠头,“错不了啊,屋里全是这味儿!师妹啊,看见师兄的痔疮膏了吗?”又说,“师姐,你上次不是说要来我屋里取药的吗?我给你搁桌上了呀,怎不见你拿?”
白术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
入夏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白术掰着指头算翊泽出关的日子也近了,得想办法让他快些恢复记忆,梦境里的日子虽然好过,但毕竟是虚幻的,白术望着终日为她忙碌的慕离,忽然鼻头一酸,拉住她道:“师姐……”
“什么?”
白术张张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师、师父何日出关?”
慕离收拾完东西,喘口气道:“也就近几日。”弯唇笑笑,“想他了?”
不等白术回答,又说,“对了,我今日要下山。”
“做什么?”白术被慕离前一句问得噎住,顿了顿,嗓子眼里的话没能憋住:“师姐,那个和尚,你跟他……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慕离听闻,有片刻的失神,似乎是将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最后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骗人。望着慕离渐行渐远的背影,白术在心中一字一顿道。
诚然,慕离骗了她,但白术只猜测到慕离与无垢之间有了牵连,却不知是有怎样的牵连。
她不知道慕离在逃出扶桑观后去找了无垢,深山中的禅寺,原本清净的佛修被一个女子打断,纵然她寺门没有为她打开,她点名要见的人没有出现,慕离仍是在寺门口站了三天。
第三天,大雨倾盆,如柱雨点将地面浇打出一个又一个浅洼,原本紧闭的寺门终于打开。白衫青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对她道:“佛有佛法,道有道行,二者本无际会,施主,请回吧。”
慕离站了很久,身体有些撑不住了,却还是保持着脊背笔挺的模样,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不为求佛,不为求法,求一杯茶。”女人的声音清冷,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空灵。
又是长久的无言,静听雨打芭蕉,彻夜生寒。
终于,男人退开一步,“请。”
***
白术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摸到翊泽闭关的静室门口。
抬头,望一望,没人。
低头,瞧一瞧,没人。
东扭扭,西扭扭,还是没人。
好,溜进去。
白术实则下了一步狠棋,未经允许私闯翊泽闭关之所,乃重罪,下场是被逐出扶桑观,但她此举若让翊泽恢复记忆,什么规矩处罚,也就不必担心了。
因果循环,稍有闪失,功亏一篑。
翊泽的静室修在扶桑观中一处颇为偏僻的地方,若白术记得没错,后来扶桑观便作料峭宫后,妙成玄尊拿这间屋子做了储物室,冬暖夏凉,四季干燥,算个好地方。
眼下,翊泽正把自己当物什储在里面。
而且这物什还挺难找的。
打开玄关的门,入眼是一座幽廊,摸黑走一遭,白术其实挺提心吊胆的,生怕射丨出暗器什么的,等翊泽闭关出来,开门便看见被射成筛子的她。
索性什么都没有,白吓自己一遭。
白术幽幽松口气,冷不丁有人在她耳旁问:“找什么?”
呼出的热气抚过她耳朵,痒痒的,像爬过千百只蚂蚁。
即使看不清对方面貌,光听声音,白术也断不会认错人。
长廊幽暗,伸手不见五指,白术甚至连翊泽正以什么样的姿势面对自己都不知道。
一上来气势便输了一遭。
按住有些发慌的心口,白术道:“找你。”说罢伸手去摸,黑灯瞎火的,还真叫她摸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只触了一下便迅速闪开了,白术猜测是摸到了翊泽的手。
好,手都给老娘摸过了,老娘难道还怕你不成?
这样想着,白术干脆眼一闭,猛地向前一扑。原以为最起码能捞点衣角抱个大腿什么的,谁知一扑扑个空,眼见着就要以相当惨烈的姿势摔成狗啃泥,衣领忽然被人提起,下一秒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翊泽声音自上方传来,听上去呼吸有些急促:“看不见就不要乱晃。”
白术反唇相讥:“搞得好像师父能看见似的。”
“嗯。”翊泽说,“我能看见。”
“……”
“为师可夜视……”
翊泽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脆的布帛碎裂声,自他视角看去,少女肩头衣物已扯开大半,光滑白嫩的肌肤悉数落在外面。
“你这是干什……”
白术已欺身吻了上去。
干什么?干你呀。
入梦境前妙成玄尊曾同白术说,要想让翊泽迅速恢复记忆,得让他遇着些颇具冲击的事情。颇具冲击……白术思前想后,对于现在身正心清的翊泽来说,也只有这么一桩了。
反正上辈子都许终生了,现在只是完成上辈子没完成的事情而已,她不介意。
一击不成,大不了死缠烂打,她有耐心。
是以,白术心情愉快地开始手脚并用。
翊泽:“……”
少女的气息甘美可人,这样近距离接触着,每一次的呼吸都无可避免。黑暗是最好的掩护,少女比平日也要更加大胆,她仗着啥也看不见,任由衣衫悉数滑落,一片春光无限。
可是,他能看见。
翊泽喉头动了动,在僵立片刻后,他灼热的手掌覆在了少女光滑的肩头。
白术下意识地抖了抖,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收紧、下移,心脏愈跳愈烈,几近不可收拾,她呼吸急促地推了推翊泽,有些退缩了,“师父……徒儿,徒儿跟你开玩笑呢?”
男人把脸颊压在她耳旁,低声道:“有这么跟师父开玩笑的?嗯?”
“嘿嘿,我这不是……这不是……”白术手忙脚乱地捞衣服,然而手腕却被男人箍住,动弹不得。
原本就凌乱的衣衫更是毫无阻拦地自身上滑落,肌肤接触身体的一瞬,白术打了个颤,接着身体就腾空了。
她听见翊泽覆在她耳旁,声音低沉而又隐忍:“师姐当真以为,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
第61章
翊泽的话宛如一枚炸雷,将白术击了个皮焦里嫩。
她保持着整个人吊在翊泽脖子上的姿势,眨了眨眼:“你……你说什么?”身体微微下滑,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翊泽用手托住她的腰部,走几步后,将她放在静室的软榻上。
软榻很凉,翊泽的怀抱却温暖且熟悉,白术此时身体与内心都承受着两方的煎熬,她颤着嗓子,把问题又重复一遍:“你方才……说什么?你喊我什么?”
翊泽低叹一声,捧住她的脸,“师姐。这样喊你不喜欢?还是说,娘子更好?”说罢笑了笑,语气加几分笃定,“娘子。”
白术不知作何回答。
泪水先是模糊她的双眼,而后顺着脸颊一路滑落,由热变冷。翊泽感受到了,他用指尖一点一点将泪痕抹去,“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白术摇摇头,声音哽咽道:“我觉得、我觉得我,特别坏……我之前,不认你……我明明认得你,我却不认你……”她情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我那时候只想着我自己,怕你嫌弃我,怕我拖累你,却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
在翊泽不记得她的时候,尽管心里清楚翊泽总有一天会想起她,可每每翊泽待她疏离,白术心中仿佛堵上一层沙石,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几乎将她折磨得寝食难安。
她只不过经历了几月而已,翊泽却足足煎熬了两百年。
泪水依旧肆意,白术忘了翊泽可以看见她的脸,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根本就不配……”
后面的话语没能说出口,被淹没在炽热绵长的吻里。
翊泽起先吻得很耐心,缓慢、轻柔地触碰着白术的唇,还拂出气息回答她:“你是我的妻,永生永世,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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