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素萦却大惊失色,一张脸陡然变作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
白术看着素萦一反常态,收了想要打趣的意思,问道:“怎么了?”
“姑、姑娘……”
“你怕什么?我在逗你玩呢。”
“哎?”素萦一愣,继而按着心口,僵笑道,“姑娘在逗素萦玩?”
“嗯。”
“姑娘说得太严肃,素萦当真了。”
“怪我。”
“不不不,怎么能怪姑娘……”
白术打断素萦的话,“你来找我,原是有什么事?”
“哦。”素萦松口气,动作虽小,却被白术看在眼里,“素萦原是想陪姑娘出去走走的。素萦见姑娘近日多忧,又常常闷在屋里,怕姑娘憋坏了身子。素萦昨日发现一处僻静地,风景真真是极好,保准姑娘会喜欢,就是离咱太兴宫有些远,素萦寻思着,不如今日趁早来,好陪姑娘出去走走。”
白术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地方在哪儿?”
“在一十一天清净地,姑娘可知?”
一十一天清净地,那何止是“有些远”。
白术摇头,“我初来乍到,又怎么会知道。”
素萦小心翼翼,“那姑娘意下如何?”
白术顺着她的话,“去看看吧。”
***
素萦叫了辆马车,报备完便扶着白术坐上去。车厢以绫罗织锦为壁饰,座椅上的靠垫也缝得精致柔软,角落里摆了只香炉,乍看下不起眼,细瞧才发现是用整块黄花梨木雕成的,做工十分精致。
素萦觉察到白术的疑惑,解释道:“是殿下的御车。”
白术了然,怪不得,区区一个车厢修得这么大,但凡她高兴在里面踢蹴鞠都不成问题。
“殿下他,知道我们要出门?”
素萦点头,“姑娘的行踪,自然是要告知殿下的。”又说,“殿下待姑娘真是好,我说姑娘要去一十一天观景,殿下二话不说便调了自己的马车。”
若真的“待她好”,难道不该亲自陪同吗?
当然,翊泽不来,最合白术的意,他若来了,她才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从东海将她带上九重天的头几日,翊泽每天都会来看她,从他的种种表现看,翊泽必是已经认定白术就是当年的极黄了,虽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的,白术一口咬定是翊泽认错人了。
他愈示好,她待他愈冷淡,终于有一天他问:“你就这样不愿见到我吗?”
她答:“殿下强行掳人,白术已是怨极,若殿下继续相逼,白术只有一死。”
从那以后,翊泽便不再来了,听侍女们说他将自己关在了紫竹林,除了凌霄殿的早朝,哪儿都不会去。
当时素萦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见翊泽久不来,还怨了一阵白术,说真是搞不懂她,也不知为自己图谋图谋。
“我就是在为自己图谋。”白术笑道。
为自己谋划,来之不易的小命,得牢牢抓紧。
为翊泽谋划,没有她,他一定能过得更好吧。
***
通往一十一天的云海栈道并不平坦,白术从前驾车去时,常常颠得半死,今日坐在车厢内却丝毫不觉摇晃,问过后才知道,车前奔跑的四匹烈马,乃天河战马,与煦晨宫那批载日座驾打一个娘胎里生的。
白术听罢感慨,金乌居然每天都坐这么个舒服玩意,真是奢侈啊奢侈,怪不得髀肉横生,她最后一次见它仍旧是一只大肥鸟,该!
楼玉的那句口头禅怎么说的?肥肉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她初听楼玉讲这句话时,叼了只鸡腿啃得正欢,听罢看了楼玉一丝儿肉都没有的骷髅架子一眼,默默将另一只鸡腿递过去,“吃吗?”
楼玉嘴上说着“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手上速度则快的惊人,一把夺去,大快朵颐。
白术拍拍他的背,“慢点吃,多吃点,长些肉,否则叫二郎真君的哮天犬叼去了,我也没法救你。”
“咳”楼玉一块鸡骨头卡在了喉咙管里,把指骨从胸腔伸进去,抠了好半天才抠出来。
白术慢条斯理地吃着她仅剩的一直鸡腿,不咸不淡道:“该。”
“姑娘,到了。”
素萦脆生生的声音将白术游离的神思唤回,她掰指头算了算,问素萦,“近期的天狗食月,可是在三日之后?”
“回姑娘,确是在三日后。”
很好,三日后,天狗食月,九天气息最为微弱,她便可趁机逃离。这几日的夜里,她一直在计划如何出逃,时辰、路线、乔装成何人模样混将出去都已经拟好,只有一点……
“姑娘,可觉心里舒坦些了?”
“嗯。”白术望了望四处,景都是些单调的景,没什么新意,她比较在意的是素萦带她来此的目的。
感觉这丫头有什么事瞒着她。
白术抚了抚道旁碧绿的茶花叶,随口道:“素萦,你是何时飞升的?”
“回小姐,素萦并非飞升的凡胎,而是草木精灵所化。”
白术有些惊讶,道:“那你必是极寿长的。”
草木一类的精灵,不像飞禽或走兽,本无灵识,修炼起来往往困难得多,修为也较同阶的兽灵低上许多,并且大多数因为不能自保而中途夭折,像素萦这样修成人形还沾了福泽瑞气的,倒是少见。
“快万岁了。”素萦说罢,眉间微蹙,“说来惭愧,素萦至今还未修得内丹。”
白术安慰她,“再多些时日,自然就有了。”
“也不知还要过多久。”素萦喃喃低语,领着白术走上一条林间道,在道路将近时,眼前出现一方开阔水域,波光粼粼,荷叶丛生,上方横过一座石桥。
当白术走上桥时,迎面刚好走来一众人。
为首是一名罩了烟罗绸纱的女子,两旁则各站一名侍女。白术觉得不论是那女子,还是她的侍女都好生面熟,可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
女子见了白术,神色除了更忧郁些倒没什么别的变化,她左侧的一名侍女却突然面露鄙夷之色。
看到那侍女的脸,白术算是想起来了,叫什么来着的?绿茶是吧。表情太过深入人心,叫她这等脸盲的都难以忘怀。
至于那女子,自然是茗若不假。
绿茶见白术杵在那儿,不进亦不退,站出来嗔道:“哪儿来的野婢,见我家小姐在此也不知避让!”
未等白术说话,素萦已替她喊回去:“大胆!我们可是太子殿下寝宫里的人。”
茗若听闻拉住绿茶,向白术赔礼道:“原来是殿下宫中的贵人,我的婢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位姑娘莫怪。”
尽管素萦一再暗示对方出言不逊,该当问罪,乐意当个和事老的白术摇摇头,退至一旁道:“桥头路窄,仙姬先行吧。”
茗若启唇,“多谢。”
说着,与白术擦身而过,走路时莲步轻移,发髻上的金步摇只是轻微晃动,叫白术看得好生佩服。
绿茶仍是一副不好惹的相貌,白术心中纳闷,要说自己上一世同她有些瓜葛,她看自己不顺眼也就罢了,这一世她俩怎么说也是初次见面,自己还戴了张面具,连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怎么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的?
难不成,绿茶患了一种是女性就讨厌的病?
正疑惑着,白术看见绿茶突然从袖中伸出手来,她俩此时挨得极近,绿茶做此动作除了白术外再无人能发现。
手刚一伸出,绿茶便往白术身上猛推了一把。
只听“噗通”一声,原本安若明镜的湖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第48章 依旧在争
水花响过,窄桥上登时惊慌一片。
落水之人在湖面扑腾几下,旋即沉入水中,再无动静。茗若捏着帕子,面色惨白道:“快!快救人!”
茗若贵为茶神之女,出行除了贴身婢女外,自然带了不少亲卫,后者领完命,下元宵般一个接一个跃入湖中,捞起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绿茶。
原本盛气凌人的绿茶,此刻状若惊弓鸟,嚣张气焰被浇个透里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裹上大袄,在另一名侍女的搀扶下往茗若来时所乘的轿子走去,一步两趔趄,背影楚楚可怜。
白术站在一旁,有些歉疚地挑了挑她并不存在的眉毛。
唔,这厢……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适才绿茶路过白术身边,冷不丁伸手去推她,白术倒是给她结结实实推了一下,奈何在东海摸爬滚打二百多年,身子骨虽瘦,下盘却是稳扎稳打,又岂是绿茶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丫头能推倒的?
一下没推动,绿茶瞪了白术一眼,又推第二下。
白术脚步一挪,给她闪开了。
浅碧色的人影顿时像只断了弦的风筝,直愣愣扑下桥,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茗若没看清事情发生的全貌,不过自家侍女的性格她心里有数,绿茶落水多半是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计不成,反倒落了他人口实。道歉?当然不。身份尊贵如她,没有向别人低头的道理。
茗若有些幽怨地看了看白术,这个始终戴着面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她听闻翊泽将这个女人带进太兴宫起,心中便无一刻安宁。百年前天界退婚,已是让她、让爹爹都蒙上大辱,如今她又知晓自己求之不得的垂怜,竟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夺去,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任心中情绪波动,茗若表面上山水不露,绞了帕子掩住口,冲白术道:“让姑娘见笑了。”
“无妨。”白术将胳膊抱在胸前,“仙姬的婢子落水受惊,仙姬不回去看看吗?还要继续往前走?”
茗若已经错开白术半步,听闻此语脚步顿了顿,脸上浮出一丝惊讶,似是没料到白术会这样同她说话。
无论言行,都太过坦然自若,且并非刻意端架子,而是从骨子里就透出不卑不亢,让人忍不住猜想,隐藏在面具下的会是怎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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