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云风之事过后,他确实以为路铭心听到了他的那句话,却恼他以云风的身份欺骗她,才会令她对自己更加疏远,并未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关节。
后来兰残提起来那些事,路铭心慌着解释说她当时还不知云风就是他,他才觉得里面有些怪异,准备寻个机会细问,正好路铭心自己辩解,让他更清楚了些。
路铭心连忙拼命摇头:“我一定欣喜若狂,这就上山去寻师尊……”
她这些年对顾清岚的情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若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当初见了云风,就一见如故,乃至一头栽了进去倾心恋慕。
而若那人不是云风,是同辈中的什么少年修士,她却从来不屑一顾,没起过丝毫旖旎之心。
她后来想了许多,也总算是明白,她喜爱云风,是因云风处处皆像顾清岚,却又不是顾清岚。
她对师尊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因顾清岚性子清冷,她平日并不敢表露,却都可在云风身上倾泻出来,因而她才一见云风,就立时沉醉其中。
她事后也想过,若是当时她听到了那句话,知道云风就是顾清岚,她又会如何?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结果……她竟不会有半点抗拒,只会觉得自己幸运之至,即刻就飞奔回寒疏峰去找顾清岚,问他用云风之身答应过要陪她,做她道侣,是不是还算数。
可等她将一切都想明白的时候,顾清岚已经睡去了多年,她只有一具肉身,遍寻他魂魄不到,也不知何时才能将他复活。
只能日日在冰室里,对着他无知无觉的身子一遍遍回忆他生时的样子,回忆他曾对她柔和微笑,指尖带着温度划过她的脸颊,而不是这般冰冷。
李靳说她疯了三十多年,她也确实如此,若顾清岚再不醒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要疯成什么样子。
顾清岚看她说着,又暗自垂泪,将他的手握住了放在唇边一直蹭一直吻。
他拿她这种样子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她说:“你若还同月沧澜联络,想必魔修中也有你的人,若我需要用到他们时,还望你不要藏私。”
路铭心正准备一路从他的手上,再吻到唇边领口里去,猛地听到这一句,顿时清醒了不少,连忙表忠心:“我的人就是师尊的人,师尊随时吩咐。”
顾清岚笑了一笑,抬手摸了摸她头顶,如同摸着一只乖巧的小猫:“这就好。”
路铭心忙乖乖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讨他欢心,隔了一阵,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师尊现在这样,她往后若想在师尊这里讨点便宜,真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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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为樊昭璟重塑肉体,确实折损颇大,这一调息,就用去了三日。
三日后他结束调息,路铭心已同自己老爹厮混得熟了。
这两个一大一小的混世魔王聚在一起,没少惹出乱子,短短三日间,就烧了隙谷两座竹舍,将尹苓那只名为“小雪”的异齿雪鸮逮了四五次过来玩。
连月夙每日听自己手下那些修士过来告状,听得头都大了,顾清岚才刚醒来,他就忙差了尹苓过来,带了一堆灵丹妙药,那意思很明显,要割点肉好送瘟神。
他们一行确实不好在这里久留,顾清岚也没客气,将那些东西都笑纳了,前去跟连月夙辞行。
连月夙还是在那池碧水前坐着,倒没说什么,只说了两句:“望顾真人大事既定,来年还能再来隙谷,教我们些青帝的法术。”
他这句话,听起来是要求,却已含了另一层意思,是希望顾清岚此番可以保住性命,来日还能再见。
顾清岚笑着答应下来,连月夙就又说了第二句:“北境地处偏远,群兽也已异变,大陆中央怕是更难分说,如此天灾之下,安有完卵,惟愿天道沧桑,怜悯众生。”
顾清岚也笑了一笑:“天行失道,自然以命抗之,拨乱反正,方有生机。”
连月夙默然不语,隔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那我就祝顾真人旗开得胜。”
路铭心这时还不知顾清岚那句“以命抗之”,会做到何等地步,她只知这日天气正晴好,阳光洒在眼前这人的白衣之上,照见他唇边浅淡笑意,如昙花梦影,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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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路美女:师尊,我可以陪你双修!
顾先森:……不用。
路美女:师尊,那你陪我双修!
顾先森:……
李大哥:每天都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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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亲们地雷(づ ̄3 ̄)づ:月末、dingdingwood、湖湖、流星雨的城堡扔、遇水
44、第十一章 有信(1) ...
这又是在梦中,但这次顾清岚却发觉他并不是在青帝的记忆中,而是他自己的。
他眼前是寒疏峰被了层层积雪的紫竹林,霜雪压弯了那些修长的枝叶,沉沉地堆积成黑白相应的一片天地。
雪花仍旧纷纷扬扬落下,他站在这竹林前的回廊下,静对这一方庭院。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轻盈脚步声,她走近过来,在他身后几尺外的地方站定,清脆地开口:“徒儿已自掌教师兄处领命,今日下山历练,特向师尊辞行。”
他转回身,垂眸看向她,也不知从何日起,她在他面前除了这些恭敬却疏离的说辞,再也无话。
他按照先前的惯例,轻声叮嘱:“此去小心行事,不可贪功。”
她垂着头应了声,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下颌绷了绷,显是不以为意。
他有心再说,却知她大半听着不耐烦,更不会记住,就顿了片刻,将手中的一个小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你在山下用的凝冰丹,每日两颗,记得按时回山。”
她应了声,看着他的手,却并不上前靠近他,而是又咬牙绷紧了下颌。
他微顿了一下,抬手施了个小法术,那瓷瓶从他手中脱出,飞到她面前,她这才抬手接住,躬身行了一礼:“谢师尊。”
他压下喉间的咳嗽,开口说:“你退下吧。”
她又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仿佛他是什么令她厌恶至极的东西,多同他待上一刻,她就要不堪忍受。
他却一直没有转身,看着她纤细清丽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远。
他知道她已颇不耐烦同他见面,更是不愿走进他的卧室,所以知她要来辞行,干脆在外等她。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殿宇间,他才抬手掩住唇闷咳了几声,再看掌心时,已多了一团暗红血迹。
这记忆是在独首山试炼大会后,又过了一年还多。
她好像要将什么弥补起来一样,更加奋力修炼,为了平息她躁动的真气,每日所需的凝冰丹,也由原来的一颗增至两颗。
他终日闭关炼药,也仅能勉强支撑她所需,而自身的伤势亏空,却到了个危险的地步。
李靳曾来劝他,要他撒手不管,让她自己吃点亏,自然就知道厉害。
他却始终没有忍心,几次想对她开口,也在看到她冷漠厌烦的神色后就此作罢。
也就是在那天,他看着掌心的刺目血迹,开始想到,若是有一天,他终于支撑不下去陨落,那么她该怎么办?
他想了许久,心中蓦然冒出一个令他心惊的念头:若是他陨落前,将自己的金丹挖出为她所用,那么至少在数十年间,可保她平安无事。
他自己都被这个念头惊骇,忙闭目命自己不要再想。
是了,这是他的记忆……他还记着他为了她,曾有过那么疯狂的念头。
这并不是一个师尊,对自己弟子该有的感情。
教导徒弟,要悉心督促、行为师表,却不能一味迁就溺爱,甚至赔上自己性命。
他记得他随后就去了冰室闭关清心,还没抬步,却又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她惊慌地喊着一声“师尊”,从回廊那端快步跑了过来。
那日不是如此的,那日她一去后再不复返,半个月后才回到寒疏峰上,向他禀明此番历练之事。
眼前的她却恍急地跑来抱住他的身子,握着他的手看了看他掌心的血迹,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师尊……我不知你……”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知道这已不是他的记忆了,而是他的心魔,却轻声开口说:“心儿,你为何那般对我?”
她提起头看他,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泪先流了下来:“师尊,我不知……”
他从未想过要质问她什么,她也已解释过太多次,月沧澜欺骗在先,汲怀生鼓动在后……他对她也并无丝毫怨恨,责罚她也未必会让他好受,但这一切,也仍止不住那些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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