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还说:“你那天劫,我虽不知有多严重,但应该就这几日了,你……万事小心些。”
我晓得司命很想帮我,但他无从下手,所以只能提醒我一二,然这一切,不是我小心谨慎就能躲过一劫的。
攸冥曾半夜探访过我的小夜轩,他来回荡在树洞中的蔓藤上,不说话,只是微笑。但即使如此,也能让我乐上好半天。
距婚期只有三天时间,越是接近,我这心中越是忐忑不安。正午十分,不死山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衣衣还是如往日那般,一袭黄衣不曾变过,她不说话,我亦没开口。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她忽然抽出长剑朝自己手上用力一划,瞬间鲜血直流,因我隔她本就很近,那血液直溅我脸上。
我大惊,再看向衣衣,她只是扔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她道:“你我本该被公平对待,奈何世人眼里却是只有你没有我,每每被罚天雷的人也皆是我。即便是你已沦为魔女,竟也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你的影子,既然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她一番话,让我久久不能平息。事情的开端出在阮芷走了,走得一声不吭,走得决绝。碧池神君发了疯似的来找我时,我正试穿着喜服,虽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却是攸冥的友人,听闻也是唯一的友人,所以我对碧池并不觉得陌生。
碧池道:“听闻魔君您曾游历过四海八荒,想必这天下没有你不晓得的地方,您可否为碧池指点一下迷津。”
我忙应了他。爱妻突然的出走,碧池伤心欲绝也是情理中的事,很快我二人便兵分两路开始找寻。
我用追魂器一路跟踪,发现阮芷的魂魄曾在赤水北岸一带徘徊,且一次又一次。听闻她与碧池相识于这里,这说明她在离去时,来此寻找曾经的点滴,也暗示了她或许并非是对碧池无爱,而是另有别因。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樟尾山,左右是路过,我便有了偷溜进去瞅瞅攸冥的想法,我没有让他发现自己的意思,远远的看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我自山尖上那个只有他知我知的入口进入,一路躲躲藏藏,避开了不少来往之人才来到大殿。攸冥府邸也是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
我左躲右闪寻了好半响,并未见攸冥的踪影,遂只得移步去了后山的竹林。一路仍觉得忐忑,若让别人晓得我在大婚之际仍偷跑来看新郎官,定会道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矜持之女子。
只是我人刚踏上阁楼,只闻竹屋内一阵巨响,响动震动竹屋,又一细听,屋内至少有两个人,因担心攸冥安危,我快步上前推开了竹门,一声:“攸冥……”
话未说完,我已被眼前之场景所震撼,屋内狼藉一片,眸子不自觉地移至床榻上,床单被褥凌乱不堪,我愣愣地将目光锁定在了墙角边的一男一女身上。
☆、第88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只见衣衣衣衫不整,香肩外漏,攸冥一手掐着她脖子将她抵在了竹墙上,我看得很清楚,那是掐!只是那姿势,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自竹门被推开,二人均扭头朝门边看来,只见攸冥双眼血红,全身颤抖,衣衣却满脸是笑意,那种笑,是娇羞的笑,是满足的笑。
可以说最尴尬的是我本人,我不知是该转身就走,还是该弄清前因后果;我也不明白攸冥看我的眼神为何是惊慌,是难以置信。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此,还是没料到会被我撞见?
正在此时,天边忽然一声惊雷,“轰隆”一声,那雷电竟直击我身后的竹林,隔我不过两三米,我知道那雷不同寻常,乃是天雷,专属于历劫之人的雷。
听见雷声,衣衣盯着攸冥哈哈狂笑,竟还笑中带泪。攸冥见状,扭头看向衣衣,因他实在高大,遮住了衣衣,同时已对我施了禁音。我不解,更不懂他二人唱的又是哪一出。
过不多时,“乒乒乓乓”响声传来,只见攸冥重重一拳砸在竹墙上,那面竹墙瞬间坍塌。他转身朝门外走来,面色显得格外地冷漠,身后衣衣始终大笑。
攸冥眼中空洞,看我时眼神有些逃避,但我仍压住心头火,不去问满屋的狼藉原因何在,也没有问衣衣那副模样原因何在;而是追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布条,为他包裹住正在滴血的拳头。
见攸冥仍头也不回地走着,我终是问:“是衣衣又耍什么新花招了么?”
攸冥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看站在阁楼上的人,他不语,只是摇头。
我一句“那为何……”还未及说完,攸冥已道:“如今这世上越发不太平了,你快些回去吧。”。
看着头也不回的攸冥,我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始终安慰自己,他之所以这般,定是因为衣衣对他说了什么,也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里,自己不禁埋头苦笑,曾几何时,因为一个人,我竟变得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
世间之事,大多变幻无常,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你永远猜不透有些人,有些事。
大婚那日,正是花季年龄,美得一尘不染,当我身穿大红喜服,头戴珍珠玛瑙,满心欢喜等待攸冥上门接亲时,我听到了一个可笑的消息。
此消息是,攸冥昭告天下,今日迎娶的乃是九重天公主衣衣,并非不死山魔君陆离,也不是九重天长公主陆离。
小夜轩不时会有两三抹斜阳自树缝中渗入,熙熙攘攘洒在我脸上,一切显得尤为苍白。一直等到中午,忘穿秋水,仍不见来人。我笑得梨花带雨,笑得面目狰狞,也疼得撕心裂肺。
娘亲在一旁偷偷抹着泪。整个魔宫,无人敢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大声喘一口气,深怕做错一丁点,都会成为嘲笑我的证据。
眼看拜堂的吉时一点一点接近,我咬破了嘴唇,也咬破了红尘。即使紧闭着眼,泪水仍似洪水般决堤,没经历过的,不会懂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肝肠寸断的疼痛虽看不到伤口,然而只要一碰,便会流血成河,日益煎熬。
那日见他二人很不对劲,我未追究,考虑到大婚在即,不想节外生枝,也自心里相信攸冥。可是今日之事,纵使我肚中能撑下一百搜船,也觉得如此荒唐事,不配得到原谅。他攸冥今日纵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弃我于不顾。
我拖起大红长裙,一步步走出小夜轩,对琵琶宇道:“不惜一切代价,在那二人拜堂之前,将衣衣带来见我。”
琵琶宇一声“是”答得铿锵有力。
与此同时,我飞身前往渊源洞取流沙伞,看见昔日自己自墙上一笔一画刻下的字句,酸楚直抵心头。我本想将那面墙震得粉碎,几次将手抬起,却迟迟下不了手,心乱得将红剑在上面一阵挥舞。
过不多时,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被我刻得龙飞凤舞。我封了渊源洞,也封住了曾经的少女情怀。
当琵琶宇回来时,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是身受重伤,更没想到伤他之人竟是攸冥。
“郎骑白马入梦来,”,此番这档子事果真成了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听闻此事,我拍案而起的同时,也难受得心头血自口中喷出,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我不顾娘亲的劝解,也不顾世俗的眼光,身着大红喜服,策罗罗去了樟尾山。
赶到时,不同于不死山上的冷清,樟尾山热闹非凡,宾客络绎不绝。礼堂上,那一对新人均是一袭红衣,画面模糊了我的视线。
众人见我出现,有的说:“长公主来抢亲了,这下有得看头了。”
有的说:“看她,双眼血红,这是要变魔了么?”
议论声四起,犹如一把把利刃割向我的心头,没走一步,皆是生无可恋的疼。
那二人见我,均扭头朝我看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似乎在说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异想天开。
我没去揣摩攸冥眼中的含义,或许我从来都没懂过。我讽刺道:“时辰快到了,你怎么不去接我?”
攸冥就那般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不想去猜此时他眸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因为从一开始,那信息就是错的。他默了一久,淡淡道:“回去吧!”
我已不能再强装镇定,一抬手,运功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衣衣吸了过来,一把呃住她的咽喉。
众人哗然一片,议论声又起。
见攸冥瞬间变了脸色,我那没出息的泪水,陡然落下。一字一句对衣衣道:“犹记得儿时,你算计我,我只当你那是你年幼无知。长大后,我们不吵架也不打架,本座以为那就是亲情,不曾想,你想害本座的心却是从未变过,你为将我引上九重天,特意去找我,说是让我务必要接受册封;你赠本座之物,我曾视作稀世珍宝,夜夜放在枕边;谁承想,那东西却是由妖族的狂水所做,能最快最大力度地将我魔性引出,你为让我发怒,残害香盈袖,将我关进离魂钟,意图让我灰飞烟灭。就凭这些罪状,足以让你死上千百次。”
我咬牙切齿说完多年之痛,衣衣忽然笑道:“有种,你杀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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