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夭夭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眼前的女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丫头,不再是...
她的孩子。
“你认识我吗?”挽姜站到兰夭夭的面前,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兰夭夭看着她,眼神平静眉目淡然,忽地慢慢伸出手,抚上挽姜的头发,叹道:“当初我在昆仑丘捡到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竟已亭亭玉立,挽姜,是我把你从昆仑丘捡回来的,是我将你从那朵花苞来抱出来的,若是不出意外,你本是同我一起生活,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带有年轮的气息,转瞬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云里,又回过头看着挽姜。
她轻扬嘴角,笑的高贵从容,“挽姜,你知道我为何给他取名‘云里’吗?”
挽姜诧然的看向兰夭夭,她怎会知道这个人为何叫‘云里’,她分明与他不熟。
不过兰夭夭也没有真的想让她回答这个问题。
执起挽姜的手握住,兰夭夭始终是很温柔的看着她,唇角一直有浅薄的笑意,她说:“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大的祝愿,愿我儿云路万里,百难不侵。”
云里。
云路万里,百难不侵。
她低下头细细品着这句话,思绪一时有些怔然。
手上的劲道突然变紧,她有些吃痛的抬起头看着兰夭夭,她依旧笑着,温柔又慈爱的模样,只是挽姜讶然的发现,兰夭夭的眼角凝着泪。
“可是你出现了,挽姜,你是他前行路途上,最大的劫难。”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十万年前的昆仑丘,兰夭夭想,她还会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带走这个女婴?
答案她也不知道,因为过去的永远过去,未来的依旧会来,她无法预知未来,更不可能回到过去。
“母后,你弄错了,这个女人已经被逐出魔界,本尊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况且,这个女人早就把你忘了,你说这些她根本不领情。”云里浅笑,日光下那张隽逸无双的面容淡然平静,隐隐尊贵。
挽姜眼里的错愕和疑惑,越来越凝重。
兰夭夭依旧是笑,她看了身后咬着唇的风缦曦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她的儿子。
“我是女人,比你更懂女人,你别说话。”
第十三章 誓解魔凰碑
说完自己儿子,她又转过头看着脸色已经苍白的挽姜,继续道:“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男人也一样,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比谁都在意。 挽姜,都说你把过往忘的干干净净,原先我是不信的,可眼下却是信了。”
挽姜张口,声音微哑,“为何这么说?”
兰夭夭轻笑,抬起手指了指挽姜身后一群虎视眈眈的仙家,“你忘了可真彻底,当初你被仙界伤的差点没命,还是我儿不顾性命的救了你。现在说一句忘了,便又同他们亲近,还想着来对抗魔界,其实这些我都是不在乎的,我在乎的是,你当初为何要弃我儿而去?”
“我...”她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只觉得浑身发冷。
到底是怎么了,她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何他们给了她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她茫然的看着兰夭夭,那些空白的过往,天帝告诉她的过往,以及眼前女人口中所说的过往,所有的过往在她的脑海中纷乱的缠绕,她头痛欲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兰夭夭看出了她的不适,有些无奈的叹息,到底还是不愿逼她太紧。
“若是有难言之隐倒也罢了,但若是因为你的心背叛了他,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你。一个女人,万万不可三心二意,贪心总是没有好下场,望你好自为之。挽姜,当初我养育了你几年,后来你又与云里成亲,于情于理你都该唤我一声‘母后’,只是现在身份不对,场合不对,一切都不对,所以那声‘母后’便也算了。”
松开手,兰夭夭摊开掌心,魔凰碑静静的出现在掌心,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被魔凰碑夺了去。
挽姜大脑一片空白,她脑袋很乱,很疼。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盘结在一起,理不清,又很快消失不见。
耳边依旧是兰夭夭温柔好听的声音,“现在你已回归神位,过往于你不过是浮烟聚散。既然如此,那今日当着仙界神界和魔界众人的面,天地为鉴,你与云里当初在魔凰碑上定下的誓约,也该解除了。”
魔凰碑?誓约?
她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定是阴谋,他们都在骗她,无湮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她不相信他们,她要离开这儿。
脚步后退,她转身欲要离开,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
她怆然回头,云里正低头看着她,脸上甚至还有疏淡的笑意,那般好看,又那般冰冷。
他说:“母后倒是提醒了我,当初本尊一时糊涂与这个女人有了誓约,如今是该解除誓约,毕竟本尊爱的是缦曦,魔凰碑若是不解除那段誓约,本尊便无法娶缦曦,到底是要委屈她的,可本尊的女人,哪里能让人委屈了,所以,今日的确是该解除誓约了。”
他说完,不顾挽姜的抵抗,掰开她的手,以指为刃划开了素白的掌心,鲜血顿时溢出,他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贴上魔凰碑,然后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手掌再次贴上去。
一模一样的动作,当初是立下誓约,一模一样的动作,她却从不记得。
“不...”
她急促的轻呼,胸口起伏剧烈,似在想要阻止,另一只手急切的想去拉住云里,又在最后关头猛的顿住。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又看了看自己伸出去一半的手,僵了片刻,然后慢慢将手放下。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想阻止吗?可她为什么要阻止,她应该高兴才对。
多么可笑,那些或轻或重的过往,与她而言无比陌生,自她醒来,仿佛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她却不认识所有人。
眼下她竟然才知晓,过去曾同魔尊立过誓约。
她浑身发冷,唇色苍白,眼前无数的人影在转,然后那些人影又全部分崩离析的碎成星光,似乎有人在她脑中说话,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令她的脑袋似乎要炸开。
眼前这个人,太过深沉,她看不懂他,但是方才那一刻,他说要解除誓约那一刻,她分明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让她不要解除誓约,她心里惶恐,无比的害怕,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来,她不想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两个人的鲜血都印在魔凰碑上,魔凰碑一时光芒大显。
众人都震住了,料不到在今日这样的时刻,竟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刺眼的光芒几乎令她睁不开眼,微微侧开脸,兰夭夭在一旁看着她笑,她忽地觉得,那样温柔的笑容原来也是会刺痛眼睛的。
逼着自己直视这道冲天而起的盛大蓝光,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来的莫名其妙又异常汹涌,渐起势不可挡之态。
魔凰碑上,渐渐出现十六个血红大字,宛如有了生命一般,自发的从魔凰碑中浮了出来,堪堪停在了云里挽姜面前。
——执子之手
——与子同归
——连理天成
——誓愿不悔
“自今日起,西钥云里与千代挽姜解除誓约,自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干。”云里声音淡淡,连面色都是淡淡。
兰夭夭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温柔的眼里有笑意漫出。
那十六个字,在云里说完之后,猛地一阵晃动,而后一点点的脆裂成沫,零落如絮,随着风飘向璀璨生辉的波涛海面。
他放下手,看都不看她,转身朝兰夭夭走去。
挽姜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伤口其实很浅,血已经不流了,也在快速的愈合。
但细细的疼痛感却是那么真切,沿着掌心脉络一直往上攀爬,几乎要疼到心里。
“你的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你父尊。”兰夭夭看着云里,忽然说道。
云里脚步一滞,唇角蓦地噙着笑意,与自己母亲对望一眼,都是聪慧的人,无言更胜有声。
堇宋站在天帝身后,他看了很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父君,兰夭夭说出那些过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既是煞费苦心的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过往,又是为何要让这个女人一朝毁去。
天帝没有动,风吹的他的衣袖拍打在身体上,传出沉闷的声响,“活人再怎么说,又是怎能比得过死人在心里的地位,朕不阻拦,是料定了她不会相信兰夭夭的话。”
或许此刻她心里因为兰夭夭的话有些动摇和波动,可是等她冷静下来,必定会对此前兰夭夭的话产生极大的怀疑。
他不过是笃定了她不会相信罢了。
死人?
堇宋不解的看着天帝,突然,他面色瞬间煞白的看着天帝,眼里流露出澎湃的惊和怒。
“父君,你...”
他终于知道天帝为何如此不慌不忙了,原来他早已料到这些,所以即便兰夭夭说出那些,他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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