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白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久久沉默,但眼中逐渐有了光彩凝聚。
阿伞见他如此,放了心,她可不希望自己费劲治疗的病人又要去送死。
“赵师兄,依白是为了寻找妻子的魂魄而来,那你呢,你来此的目的又是为何?”以前可以不问,但如今这上古遗迹竟是这般模样,多一点信息也能多一分把握。
“就算进来前知道鬼域是这种鬼样子,为了伴生魂兽我也会进来。”赵律环视一眼四周的白骨血河,慢声道。
“伴生魂兽?”九方嘀咕一声,好像记起什么,一个闪身消失了。
“伴生魂兽是什么?”阿伞问道。
赵律瞧了一眼陷在自己世界里的依白,才道:“你知道我用一次那东西,多少会身体受损,神魂受伤。但我如果签订了一只伴生魂兽,它就相当于是半个我……”
“你是说它可以帮你承受天道的反噬?”
“不只是反噬,只要是我的神魂受到的伤害,它都能帮我分担大部分,天启师祖原来就有一只。”
阿伞了然,赵律的确是很需要那东西,测算天命的人一般不是早死,就是残疾。
有得必有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当我决定修炼天启传承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早死的准备。”赵律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天底下可能有伴生魂兽的魂地我都测算过,都没有任何反馈。没想到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在我放弃之前,它却自己给我送上门来。”
“有伴生魂兽在的地方,一定会有九曲养魂果。”
“你看,师兄我全都告诉你了,师妹到时候可要尽全力帮师兄捉到那伴生魂兽啊。”
“……”
依白终于振作了过来,决定去其他地方寻找妻子的神魂。三人沿着血河流淌的方向往前,血河似乎没有尽头,两岸的白骨堆连绵成一条白色长龙。
突然间,阿伞的鼻子动了动,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赵律笑道:“我们不就一直在血腥味中吗。”虽说如此,他同时也注意起空气中的味道。
依白皱眉,使劲嗅了嗅,眉头皱得更深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因为在这血河旁呆久了,早就习惯了其散发的血腥味,血腥味对他们来说就好像空气一般。可这时他们特意去注意早已习惯的味道,虽然还是浓郁的血腥味,但闻起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依白突然道:“这血河的水好像变得鲜红了些。”不像之前死气沉沉的黑红。
阿伞和赵律细看过去,发现血河的确起了微小的变化。
阿伞道:“方才我就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变了,不只是陈血的味道,还有夹杂着一丝新鲜血液的香气。”
“咦?你们看。”赵律出声,指了指血河上方飘来的一颗头颅,小小的头,瘦窝的双颊,长着一双小三角眼,死不瞑目。
三人对视一眼,皆生起一阵凉意。阿伞忽然一个转身往回掠去,在最前面的白骨堆前,意外地又多出一小座尸山,皆是没有头颅,全身干瘪,血液全被抽干,约有两百人。
尸山离生魂路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阿伞似乎被点透了什么,望向对岸,果不其然,对岸上也出现了一座尸山。
难道是有两条生魂路?
阿伞方才只是突然想起,这头颅是从上游飘下来的,那他的尸身说不定也会出现在上游岸上。
赵律和依白二人也看到了突现的两座尸山,脸色齐齐一变,这可不同于之前看到白骨堆的心情,面前尸山里的修士,有不少先前还与他们一起坐等传送阵,转眼间就变作了干尸,再无生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许久不说话的九方忽然出声:“伞丫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相残
闻言,阿伞微微睁大了眼睛,耳朵也竖了起来,表情却依旧冷静。
却听到一声:“你看看玉简吧。”
阿伞挑眉,拿出九方简,席地坐下。赵律和依白见她查看玉简,眼中皆有惊喜,两人默契地也盘腿坐下,静候佳音。
“方才听到伴生魂兽我才记起主人曾和我提过一个被他封存起来的记录,生魂路、白骨堆、血河很平常,但再加上伴生魂兽…”九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正好是祭炼升魔剑的必要准备。”
阿伞此时越看玉简里记录的内容就越是心惊,玉简里记载的是一件秘事,而记叙之人,正是玉简的制造者,九方的前任主人。
“余生万年,阅尽世事,未曾见如此涂炭生灵、伤天害理之事。友曰:‘此事万不可为外人道也’,然余以为有不可尽之言,无不可书之事,故将此事录于九方简,并予以封存,使之不得见世。”
东洲大陆地域辽阔,在平原上生活的多是普通凡人,修仙者则隐世山林。故而虽同在一洲,交集却少得可怜,更何况修仙者根本不屑于知道世俗的消息。以至于在某一个凡人生活的平原上发生了牵连十数个国家、持续近二十年的战争一事,没有任何修仙者注意到
九方的前任主人喜欢游历世间,记录世间奇闻怪事,那日,他来到了这块平原。
尸踣黄土之上,血满荒山之窟。堕指裂肤,暴骨沙砾。山寂风淅,天沉云幂。伤心惨目,不过如此!
他知道这副画面将永远活着在他的脑中。
哀叹三声正欲离开。一道身影由天际飞近,那修士身上满是浓烈的杀残之气,身上的肮脏的气味与战场如出一辙。
于是,他留下了,在那平原之上的高空,看了三月。
凡人皆已死光,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不是受了瘟疫死去。也会被修士揪出来,杀鸡宰鹅般杀掉,而后。便开始是修士之间的自相残杀。
整片战场上唯一没有混乱的是一座军帐,帐中有凡人有修士,拿着地图比划,每次凡人在地图上指出一个点。就有修士外出探寻。直到最后一个点被找出,帐营里的所有军师再没能走出营帐。
点成线。线成面。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大阵,很大,将所有死人的地方都拢入在内。
不断有修士来到这片战场杀人,然后再被后来的修士杀死。仿若进入了一场无限的死循环。
那些修士虽然穿着不同,但其中大部分,所使用的功法大同小异。背叛与被背叛开始交织在杀戮之中。
同门相残,安忍无亲。
终于。第三个月,平原上的厮杀渐渐平息下来,这次来了更多的修士,开始搬运尸体。
跟随那些搬运尸体的修士下了地底,又是另一番天地。地底藏着一个祭坛,一条血河,那些在平原上死亡的人的鲜血,都流进了这里。
他又在地底呆了两个月,血河越来越宽广,两岸的尸堆越来越多,化成白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每堆尸骨里都会带有几具带着灵气的修士尸骨。
此时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当修士们从白玉瓶中倒出一道道灵魂,用秘法铸造成生魂路时,迷雾中有光透出,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又安慰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修士相信那样的传闻。
又过了几日,血河与骨堆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祭坛,他在那祭坛中央看到了一只纯黑长角的羊,那羊角长在额头正中,犹如一只独角兽。
伴生魂兽!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地底的秘密也被揭去了遮羞布——
升魔剑。
此时两岸的白骨堆已经很接近生魂路了,血河里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就快漫到祭坛边上。
快了!
只要血河里的血漫过祭坛边,顺着坛上的凹槽就能流向祭坛中央,白骨堆一旦连接上生魂路,生魂路里的生魂便能以骨为路来到祭坛。
到时候,那些生魂就会全部进入到伴生魂兽体内,与它融为一体,铸剑时以血为炼火,以伴生魂兽为魂料。
如今,做好这铸剑的准备,只是时间问题。
连接生魂路的骨堆很重要,必须全部是修士的尸骨,而且修为越高越好,当还差六百修士的尸骨时,他走了。
他要去找老朋友说说话,这么大的事,他不是没想过阻止。只是能花如此代价锻造升魔剑的人,修为比他也差不到哪儿去,况且,要那升魔剑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自己阻止了,那家伙怕是会癫狂。
自知没办法阻止此事,也无意闹大。他最终是离开了这片平原。
后来的事出乎他的意料,那片平原成了怨魂肆虐的鬼域,升魔剑并没有被铸造出来,地底下的一切也被人给封印了。
因为这片平原阴气太重,百年来不断吸引游魂,凡人近之必死,根本无法生存,并且鬼域还在不断地扩张,影响越来越大。最后,他联系了几个朋友,将鬼域移至东海,深埋于海下。
至此,事终了。
阿伞看完玉简,久久不能平静,只是为了铸造一把剑就屠杀了千万人,那升魔剑到底是什么?还有为何最终没有——
糟了!
阿伞脸色刷地褪去血色,起身几步来到尚未变成白骨的尸堆前,细细一数,二百一十具,再仔细估算了一下到生魂路的距离,只再需大约一百具尸骨就能接连到生魂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