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脸‘唰’的一下就冷了下来,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前,“现在哭有啥用啊,我早就说过人岁数大了别给她整单独的小北屋去,现在刚开春这么冷烧炉子你不勤看着点能没事儿吗,哭哭哭,大早上不合计先给老人做饭自己倒是知道去集市溜达玩儿了,活着不孝顺死了你倒是来劲儿了!!”
☆、第9章 虱尾子
女人被姥姥呵斥的不敢吱声,我认识她,她是韩霖他妈孙桂香。
我们村儿分上塘下塘,中间是被一条专门通车的马路给隔开的,韩霖比我大两岁,是我们下塘孩子的头,不过我们只是认识,不咋在一起玩儿,一来是男孩爱跟男孩玩儿,其次就是村里也没谁跟我玩儿,不是说我傻,就是骂我坏的。
但我不久前我还真去了一次他家,韩霖挺会笼络小孩子的,当老大么,这是必备条件,我也想当老大,可没人听我的,而我,更没拿得出手的东西去笼络,所以一见韩霖在下塘通知说他叔叔从大城市给他买的糖吃不了让下塘小孩儿去吃我就颠颠的跟去了。
在院子里站成一排,他挨个给发的,发到我这儿还说,“薛葆四,你要吃我这糖了,以后就得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我傻呵呵的看着他,“怎么听你的……”
旁边的三胖就笑,“霖哥,她傻的,不给她吃,正好她那块给我。”
我笑着点头,:“对,我傻的,我不吃。”
说着,我直接上手拿过韩霖手里的糖扒开就塞进嘴里,吧嗒了一阵呸的一下吐出来放到手心,往韩霖的身前送了送,“那,我就尝个味儿,还你。”
韩霖满是恶心的退后了一步,“行了行了,你回家吧,你自己玩儿去。”
见状,我把手里沾着口水的糖往三胖的身前送了送,“三胖,那给你吃,可甜了。”
“滚开!!”
三胖直接就给我推到了,“你恶不恶心啊!!”
我坐在地上不解,可嘴角还是笑着的,“不恶心啊,我没吃啊,你不要啊!”
当时韩霖家北边很寒碜的一个小房子里就传出了咳嗦声,“霖啊,别欺负小孩儿啊!”
说话的就是韩霖他奶,他应了一声,“没欺负,给他们吃糖呢!奶!你也吃吧!!”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就去他奶奶那屋了,我没事人一样的爬起来,把糖放嘴里就跟进去了,屋子里特别的小,还有股尿骚味儿,我被挤在最后面,发现她奶奶瘦的就像一把骨头似得的躺在那里,胳膊在外面露着,上面爬着黑乎乎的像是芝麻似得小黑点子。
三胖他们一闻这屋子里的怪味儿就捏着鼻子纷纷出来了,嘴里直说出去等他玩儿,我身前一下子敞亮了,挪动着脚步走到炕边儿看着那个老太太。
韩霖倒是跟我一样不嫌乎这味道,扒开一颗糖放到老太太没牙的嘴里,“奶,甜吗。”
老太太点头应着,灰锵锵的眼睛有些虚弱的落在我身上,“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我是我姥家的……”
我嘴里吃着糖含糊的答着,“你是要死了吗。”
韩霖当时就瞪向我,“你奶才要死了呢!”
我笑着看着他,“我都没见过我奶,可能真死了。”
韩霖白我一眼看向炕上的老太太,“奶,你别搭理她,她是薛奶奶家的外孙女,她好像……脑子有些问题的,哎,薛葆四,你干什么啊!”
我没说话,当时就是对他奶奶胳膊上长得那个黑芝麻很感兴趣,贴近仔细的看着,“这个,像是我头上长过的得虱子……”我说着,手用力的抠着,“你弄下来,用指甲一捏,就噗嗤出血了,可好玩儿了。”
韩霖当时的表情明显是看个怪物,“你有病吧,这,这不是虱子!我给我奶擦过,擦不掉的!”
“嗯。”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个长尾巴了,你看,你仔细看,是长尾巴的虱子,原来长尾巴的虱子是擦不掉的。”
那天回去后我就去姥爷那屋了,我想看他长没长,看了半天连个虱子影儿都没找着,我姥就问我在我姥爷身上找啥呢,我回头答道:“我要找长着尾巴的虱子啊!”
结果姥姥一饭勺子就打我脑袋上了,“虱尾子那是人要不好的时候才会长的,你姥爷长什么玩意儿!”
当然,姥姥打完我后就发现我知道的这个事儿是有迹可循的,她追问我在哪见过的虱尾子,可我哪有空去解释啊,我还得去抓蛤蟆逮螳螂,玩儿的样数太多了,每天都很忙的!
“薛大姨,您要是这么想我那我孙桂香真的就没法活了,我家那口子每年开春中完地就去外面打工了,秋收都够呛能回来,我上面伺候老的,下面照顾小的,我能顾得来吗!我也不想她走啊,她走了是享福去了啊!”
韩霖她妈哭的那叫一个委屈,“她享福去了,我却挨埋怨,青天大老爷啊!这我上哪去说理啊!!”
我洗了一把脸站在姥姥身后像个小大人一般点头,“姥姥,姨说的没错,我都听她跟三胖的妈讲过,说韩霖他奶是老不死的,咋还不去死呢,死了就是享福啦!!”
话音一落,韩霖他妈哭的嘎一下就停了,怔怔的看向我,“你,你……”
我笑呵呵的看着她,“姨,你不用夸我,你那天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还说那个老太太炕上吃炕上拉咋不给自己熏死呢,熏死的话你还省事儿了,这下多好啊,韩霖他奶熏死啦!去享福啦!!”
“唉呀妈呀,我不活了啊!!!”
我越说她还越来劲了,直接就要往我家门框子上撞,吓得金刚是嗷嗷叫唤,最后还是我姥一嗓子给叫停了,“行了!桂香啊,你那点事儿全村都知道了,还怕孩子说啊!”
咦,这我就不明白了,回头又看了我太姥一眼,我又没瞎编,我是如实复述的啊!
韩霖他妈还在抽哒,“大姨……”
“哭有用啊!”
姥姥走到她的身前,“装老衣你给换了吗。”
韩霖他妈摇头,“我,我不敢。”
姥姥叹口气,“那你看没气儿了,给没给擦擦手,擦擦脚啊!”
韩霖他妈还是摇头,“没,我害怕,就直接来找你了……”
姥姥无语,:“成,我去给你换去,那个,材呢,定没。”
韩霖她妈这下子点头了,:“去年我婆婆闹病的时候就在棺材铺定了。”
姥姥应了一声,“先去找吹手进门,之后准备三斤六两纸……走啊,事儿多着那!还愣着干什么啊!”
孙桂香点着头闷闷的跟在姥姥身后,转身的一刹那看了我一眼又唱了起来,“哎呦我的妈妈啊,你咋就这么扔下我们走了啊!!”
☆、第10章 西南大路你朝前走
等姥姥跟孙桂香走了,我抬头看向太姥:“太姥,我说的不对吗。”
太姥一脸愤慨,“对,那就是昧心眼子的,白瞎她家那孩子了……哎!四宝,你干啥去啊!”
“玩儿去!!”
这有热闹还不去看啊!
太姥在后面急的直喊,“回来!闹丧有啥好玩儿的!”
我才不听太姥的话呢,像个兔子一样跑出去,跟在姥姥的后面,我知道姥姥是我们村儿摆弄这些的,她不但是个大神,还专门负责村里的红白事情,最早以前还是接生的,但因为给二舅妈接生时母子都死了,打那以后接生婆这行就洗手不干了。
不过就算是不洗手我觉得接生婆这行当也没啥发展前景,我们村没那么闭塞,大概在我之后村里就没谁家孩子是搁炕头上生的了,风险太大啊!
另外一个厉害的,就是我姥姥家堂上供着的黑妈妈了,只要姥姥一提黑妈妈的名号,村里没人不打怵的,什么陈瞎子李瞎子徐半仙儿,太姥说要想在村里吃这口饭,就得对黑妈妈规矩,给姥姥面子,虽然姥姥看相风水啊啥的差点,单就半仙儿这口饭,在村里是吃的比较硬的。
当然,肯定会有人质疑我姥姥的能力啊,到那时姥姥就会说,我薛凤年干不成的事儿还有我大哥呢,至于姥姥的大哥是谁,我只在个别村里人嘴里听过,据说还不是摆弄仙儿的,但路子贼高,就是厉害,可在哪猫着,怎么个厉害法,那我是不知道。
反正在家只要我一犯错姥姥就会让我去黑妈妈的堂前跪着思过,我哪里知道思啥过,就跪着待着呗,累了就坐一会儿,抬头打量这个黑妈妈,感觉她长得慈眉善目的,看岁数,应该是跟姥姥差不多大的,我就问太姥,是姓黑吗,那为啥叫黑妈妈不叫黑姥姥啊。
太姥姥就有些无奈的跟我说,“四儿,别瞎说话落口舌给自己造业知道吗,黑妈妈就是黑老太太,我们要尊重她才叫她黑妈妈,她是咱们这边儿地仙的大护法。”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姥姥老说请黑妈妈出马就是这个老奶奶上的姥姥身能让姥姥跳的那老高的是吧。”
我见过姥姥跳大神,那跳起来不比那个蟒仙儿低,就跟脚底下安了弹簧似得,后面要不弄个麻绳拽着都容易蹿上天!
太姥就笑了,“黑妈妈哪是轻易能请来的,都是你姥姥借着黑妈妈的气儿叫来合适的仙儿临身,请来谁就是谁了,要知道,黑妈妈可是头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