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爸爸很专业的样子看着我,“这样吧,我哪天领你去趟医院,验下血,看看是内分泌哪项激素出了问题,你的月经都正常吗。”
我低下头,各种跟自己说我爸是妇科医生,是专业的妇科医生……
“都挺正常的,爸,我姥说了,我这个不是病,你看,我胳膊上没有鸡皮,不是说汗毛没长出来都憋死了,是就没有的,不过我也正常出汗。也就是说也许也有汗毛,但咱肉眼看不见,就像没有似得,在显微镜下还是能看见的!”
我说的急了,还把胳膊露出来给爸爸看看,爸爸笑着拽下我的袖口,“要是月经都正常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或许,也是跟遗传基因有关,你妈妈很白,你应该随她。”
这个我承认,我妈是美女么,那明月应该比我妈岁数小,但现在一看就是中年妇女,可我妈一出来,说三十那都有人信,秀气柔弱,有点我见犹怜的那个劲儿。
就是性格太倔,哏,不过细掰扯一下,脸长得好也是姥姥姥爷的基因好,我二舅长得也没说的啊,要不是他在农村这些年操心过度有点显老,年轻时绝对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大字。
“哦,对了,你姥姥身体怎么样了。”
“我姥姥……”
我咬了咬唇,努力以一种很淡然的态度看向爸爸,“我姥姥走了,五月初走的,快半年了。”
爸爸愣了一下,“……是吗,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你那阵儿不是还在国外么,而且,当时……家人情绪都很乱,也没顾得上……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老家二舅那边的生活都已经步入正轨了。”
爸爸点头,“葆四,那你来这里念高中。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姥姥走了?”
我有点难受,点了一下头看着爸爸扯着嘴笑,“不聊这个了行吗,我不爱说这些,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
爸爸有些压抑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开始转移话题,“那你在学校还都适应习惯吗。”
“挺好的。”
“跟同学也都挺好的?”
“嗯。”
爸爸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抬手,递给我一个牛皮纸手拎袋,“这是我给你买的,以后你需要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还是手机。
“我有手机了。”
说着,我把袋子递给他,“二舅在我来时给我买了,我还给你打电话了,但没打通。”
“你有手机啊。”
爸爸有些意料之外的样子看着手拎袋想了想,“那这个你还是拿回去用吧,我特意给你买的,拿回去也是放着,你可以换着用,一会儿你把你现在的号码给我就好了。”
我不在推辞,很腼腆的道了一声谢谢。
“嗯,还有一张我的副卡,你需要什么,就去商场里刷卡就好。”
我看着爸爸又递给我的卡,这个,很心动,但真不能要,要是在爸爸这边得了太多的实惠妈妈看见了肯定不乐意,回头她在跟我置气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爸,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我妈给我的零花钱也够,真不用了。”
爸爸的手还在半空中,唇角微微的抿了抿,“你是怕你妈妈不高兴,对吗。”
我没说话,不否认,也没承认。
爸爸叹气,“那算了,她还是那个样子,不喜欢欠人的,可我是她丈夫啊,葆四,虽然你长大了,但很多事,还不到自己能去承担的时候,所以,有需要,不要瞒着爸爸,不要让自己很辛苦,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我笑了笑,“我不辛苦的,这城里其实特别好,坐车都很方便,地铁去哪都可快了。”
爸爸没有多言,收起卡直接起身,“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慌忙的平复下语气,“我坐地铁方便,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行。”
爸爸的眼底溢出一丝复杂的情愫,“是你妈不想让我知道她住哪吧。”
“嗯……嗯!”
爸爸似乎满肚子的无处发泄的愁绪,点点头,“好,我成全她,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打扰她,走吧,我送你去地铁站。”
我溜溜的跟在爸爸身后,出门上车还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嘴,“爸,你这车很贵吗。”
爸爸启动车子看着我扯了扯嘴角,“这车不是我的,我的车放的时间长有些不好开,所以院长把她的车给我了。“
院长……
思维像是又被拉回了十二岁那年,是啊,我回到了这里。一些无头无尾的事儿,好像又要展开了。
我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那……爸,有很多人追你吧。“
爸爸笑了一声,打着轮摇头,“没有。”
“没想给我找个后妈啊,我没事儿的……”
我爸倒是严肃上了,看向我,很认真的吐出一句。“我只爱你妈。”
这意思,是不是就说他还没跟那个院长把窗户纸捅破?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要是只纯粹的普通朋友能随便给我爸一车么……
看着爸爸的侧脸,我不敢再深想,这些东西一碰起来,就跟十二岁那年一样的复杂。
我怕,我怕爸爸是真的如我跟二舅妈当年的分析那样,是在利用人家,他是我爸爸,哪怕我跟他有些生疏,我也希望他的形象在我心里是一直高大的,而不是,那种当面斯文,背后虚伪……唉!不想了!
他送我进的地铁站,看我进站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嘱咐,“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如果当时没接到事后一定会给你回的,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妈妈……”
我一路都在应着,拿出办理的地铁优惠卡时回头还特意看了看他,爸爸在原地朝我挥手,“到家了给我来电话!”
点头,我还是点头,微微的冲他轻笑,忽然发现,亲昵是一种感觉,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而感激又是一种感觉,即便不能肆无忌惮的撒娇,也会记下他的好,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的报答。
真的很感谢他,感谢我的父亲,在我需要时做了我的后盾,在我饥饿时,又温暖了我的肠胃,手上用力的握了握牛皮纸袋,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有出息,但很清楚,有些情分,是深深的种在心里的。
地铁上的人很多,我拽着拉杆,眼睛一直盯着站点,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进站口,一会儿还得倒趟线,路痴怕的就是自己走丢。
“哎呀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放心,这次就说她儿子病了,有人给你们钱花你们还不乐意啊,我图什么,不也就是点跑道费吗,你们怕什么啊,只要瞒住了,她能知道吗,她都多少年没见到她儿子了,样子都不认识了,对,没事儿,她两腿一伸就来钱了,多容易,咱不要白不要!”
我循着声源望去,略一踮脚,就看见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地铁车厢的衔接处正打着电话。
其实都不用看他,对声音的敏感让我不看脸就能听出他是谁,努力的往他附近挤了挤,只听他继续在那说着,“对对对,我就这意思,要是她实在想听她儿子的声音你就把后院老吕家的那个小子给弄来说两句,她又听不出来,恩,行,你们放心吧啊,她回去看都没事儿,只要你们嘴封严,别让她知道孩子早没了就行,别犯傻,瞒一年,咱可就多得一年的钱,要不然你们老两口子拿啥钱养老,对!对……”
我心里有数了,慢慢的挤出去,顺着人流下车,心里合计了一下措辞,直接就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就放到耳边。
“喂,米雪姐啊……”
“葆四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我这一直在家等你呢!有个大事儿要跟你说哪!”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啊。”
“就是上回我挨打没接上活那个事儿!你还记着你跟我说被打不一定是坏事儿吗,妈呀!真是老幸运了!那晚我回来上家就又安排个姐妹过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招,其中一个小姐妹这段时间一直感冒不舒服,一去检查,是艾滋啊!我的天啊,我现在心都突突的!!”
我皱了皱眉,“米雪姐,你的意思是,那晚你要接的那个客人,他是有艾滋病的是吗,那怎么确定的呢。”
既然是干那行的,哪里能知道究竟是被谁给传染的。
“怎么不能确定,我跟你讲,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吗,那个变态要做双飞全套口香糖,就是不待套,还要用嘴知道不!
我一眼就看见他桌子上放的药了,那种药吃完就不是人了你晓得吧!所以我才生气打了起来,后来不是又去了两个姐妹吗,其中一个去检查中标了,另一个听到信儿吓到了也去检查了,结果你都能猜到了吧……”
我没动静了,不敢多想,挺恶心的。
“妹子,我其实不乐意跟你说的太细,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但这事儿我绝对是捡条命!得那病不就废了吗!哎哟,幸亏我没因小失大啊,虽然我没听你的出门了,但是最起码咱算是留得青山在还能有柴烧啊,葆四!你什么时候回来!姐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