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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大人是竹马 (倦谈)


  南烛踮起小短腿,有些吃力地看了看人群,最后还是问道——
  “请问哪位,是公仪家的二公子,公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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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苍术,术,zhu,第二声。药材名。
  第四章 入高楼
  她曾经觉得,二哥是一口井,幽深沁凉,古井无波。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二哥简直就是一片海,非但不可斗量,更加难以臆测。跟二哥在一起,这一瞬永远都不知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至于那个被众人奉若神明的南烛童子,根本就是个话唠。就从东山飞去江海余生楼的这一小段路程,他的小嘴就没停过,将公仪家的祖宗八代以及离国那边的风土趣闻都打听了个遍,然后张开嘴巴哈哈笑个不停。也就自家二哥好涵养,非但没失礼数,还将这小童子哄得很高兴。
  至于南烛为什么要来接他们,二哥一句没问。好像这本就是他一早就料定的事情。
  少女看着脚下,原来双脚离开地面是此等滋味。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搂着鹤颈。可不过一会功夫,她便适应了。这样的感觉,还真是新奇有趣又有些……熟悉呢。
  白鹤舒展着羽翼,在江海余生楼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朱门正对河滩,视野四通八达,无论从何处凭栏远眺,俱能望见粼粼波光。
  一楼外堂的陈设倒与寻常医馆并无什么不同,药材药罐摆放有序,四溢着清淡药草香。
  南烛请了他们入座,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她瞧着四下无人,瞅准机会与二哥说话,“二哥怎知道,他们会直接请我们过来?”
  “不知道啊。”公仪修笑答。
  “那……若这南烛没有出现,我们现在也是在东山闯关了?”
  公仪修点了点头。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公仪修瞧她这模样,反而失笑,“本就是碰碰运气而已。”
  她笑道:“那我们的运气,还真不差。”
  “多少还是抱了些念想吧。”公仪修道。
  她一愣,问道:“什么?”
  “让我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去与那些武夫相争。”公仪修笑了笑道,“大概就等于,让教书先生去与闺楼女子比赛绣花。”
  江海余生楼的主人,自然不是这样一个蠢人。
  医术卓绝的大夫,救死扶伤不为钱财,却要搞出这般大的动静,他隐隐觉得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结识招揽贤才。公仪修掂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是有被蓄意拉拢的价值,所以他来了。至于一个医生所具有的庞大野心,他没和任何人提。
  聪明人之所以被称为聪明人,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想得比大部分人多,而不该说的,则比任何人都说得要少。
  楼中脚步方起时,公仪修便站起了身子,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
  蓝布帘子撩起,走出一袭白衣。她微微恍了下神,随即明白意外所在——这样的医生,实在是生得太漂亮了些。
  “漂亮”这种词语,用在眼前男子身上,似全无半点不妥。她本以为像二哥这样,已是俊秀斯文到了极致,再过上一分,未免就会沾染女气。可是眼前这人,眉宇虽极是灵秀雅致,肌肤更白得近似透明,仿佛呵一口气就会化——却无任何人会将他误认作是女子。
  他走出门来,对着兄妹两人微笑行揖。这一笑,便似英华初绽,春风十里。南烛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满面谨慎小心,再没有了方才的嘻嘻哈哈。
  “医者公子卿,见过两位好友。”他谦和笑道,“远道而来,欢迎之至。”
  “公仪修见过先生,多谢先生抬爱。”二哥亦笑回一揖。
  双方见礼过后,公子卿对着南烛吩咐,“暂时没有你的事了,去把尘先生的药熬好吧,一会让淡竹给他送去。”
  南烛应了退下。
  原还以为此地主人恃才傲物,但现在看来,许是人手实在有限——他们到此未见半个侍者,连熬药这等小事,也需南烛躬亲。
  公子卿亲自泡了茶水奉上,听二人道罢病症,便以指尖轻探少女脉搏,闭目沉思了一会。
  她的心里未免有些紧张,双目一眨不眨凝视对方。
  过得片刻,公子卿放开她的手腕,展颜笑道:“令妹的失忆之症确实有些古怪,不过也并非不能治。只是在下的治疗方式,还请公仪公子不要干涉。”
  先前茶肆之中,一染尘都能一语道破她的性别,此时被这医者觑破,就更不足为奇。
  公仪修略忖了一会,道:“这个自然。先生精于医道,修只不过门外汉子。但凡先生所行有利舍妹,修自不会从旁置喙。”
  公子卿笑道:“这便好极。”
  公仪修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不知有何驱遣?”
  公子卿托起杯盏,瓷盖轻推了两把茶沫,方才笑道:“怪道世人都爱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心又省事,舒坦万分。”
  “先生过奖。”公仪修微微一笑。
  她的心不由拎了起来,不知对方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二哥处处为她着想,若这条件对二哥来说实在苛刻……
  公子卿道:“便请公仪公子来我这江海余生楼做一年学徒如何?时间全由你定,也不需一次性便待满一年。我这条件,不知公子可愿意?”
  这样的代价,极尽退让有礼。但对二哥这样的人,却要将一年的时光蹉跎抛掷此地。她目透错愕,看向二哥。
  “先生说笑了。”公仪修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笑道,“先生医术穷极天道,能够跟随先生学习,旁人求之不得。如此大好良机,公仪修又怎会拒绝,还请先生莫要反悔才是。”
  公子卿朗声大笑,二人以茶代酒,喝了一巡。
  公仪兄妹的客房被安排在三楼西面相邻的两间。方才一路行来,除了途径二楼听到某间屋子里传来几声咳嗽,便再未听到什么声音,也未瞧见什么人。这楼子里,确实半个多余的人也没有。此时二哥随侍公子卿研习医道,她便觉得有些寂寞了。
  明明生病的是她,为什么在医生眼前晃的却是二哥呀?
  医生,把二哥还给我!
  她揉了揉面颊,抛开这个算不上正经的想法,然后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由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楼子底下的一片水面,几只水鸟在波上蹁跹。她随意踱着步,沿着门廊走到东头,瞭望东山方向,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依稀只见山顶晕染开大片红,似是晚枫。
  正有些出神,眼角余光却见天际掠来一道疾影。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几只胖乎乎的白鹤也能飞得这么快吗?待她醒悟过来那不是白鹤,眼蒙布条的男子已轻轻落在了她面前。
  许是心间惊讶太甚,她连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依旧有些愣。若她没有看错,方才他踩在脚下的光剑,此时已自行还鞘,非但光芒收敛,大小好像也变了一些。
  一染尘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衫,蒙眼布条则是浅淡的灰,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幅最写意的山水画,比茶楼初见显得更清逸。
  她想着冒然开口是否唐突,一时便犹豫着。他已向她行了一礼,温和问候,“公仪姑娘。”
  她连忙还礼问安,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先生怎知是我?”
  一染尘听出言下之意,笑了笑道:“眼睛看不见的人,身体的其他感官总是特别灵敏吧。”
  她还是没怎么听得明白,但看他腰间佩剑,想起当日二哥曾说他“不是一般人”,也就不再去仔细深究,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剑仙”吗?回去告诉三哥,他一定会兴奋上老半天吧,肯定也要责怪二哥不肯带他同来。
  她不自知地勾了勾嘴角,回过神来,一染尘已推开一进房门走了进去,她便想着自己该当离开了。正准备告辞,却听一染尘道:“姑娘可愿进来坐坐?”
  相拒未免无礼,她道声多谢,举步走了进去。屋中摆设与他们房中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案上多了一架木琴,桌边多了一副残棋,也不知是哪两人所留。
  空气里氤氲起淡淡的梅香。
  说是梅香,却比一般的梅花更清淡,也更凛冽,轻轻一嗅,便觉五脏六腑都浸润了。
  此时还是深秋,远非梅花开放的时节,汀上也未见梅树。她心觉奇怪,扭头便见一染尘奉了香炉,轻轻放在上风之处。房内门窗开敞,微风一吹,立时萦绕满室。
  一染尘道:“这味道,姑娘可还闻得惯?”
  她实话实说,“很好闻。”
  一染尘便也一笑不再说话,坐在桌边。
  她垂首瞧着残棋,不知怎的心神便被拽了进去,心中默默推算起棋演。初始的时候,黑白两棋还是旗鼓相当。可第四十六手过后,黑子便渐渐失了先机,终在九十二手上沦落大片江山。局外人方惊觉白子的布计还要再早些。这之后虽非一面倒的厮杀,黑棋却也处处被掣肘,直到第一百三十三手方挽回些败势,形成如此胶着局面。
  白子明显计高一筹,黑子却强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所以最后胜负还难料定。
  “原来姑娘,还通纹枰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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