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只是他的解释啊。”宁颢苦着脸道,“非人……会不会是说,宁歆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清欢也是怔了好大一会,方才说道,“你别乱想了,我们还是先去栎阳城,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毕竟那儿,是我们最后见到宁歆的地方。”
宁颢只能暂收起心事,点了点头,两人便往栎阳飞去。长满栎树的古老城镇,由远处看去便是郁郁葱葱翠绿一片。青石古道,灰白城墙,瞧不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清欢与宁颢最先去的,就是大半月前她们与宁歆一起住过的那家客栈。为了唤回客栈小二的记忆,宁颢还特地扮回了男装。奈何小二虽然认出了她们,但对于后来宁歆的去向,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两人便又分头往城中各处探听消息,待至晌午时分回到客栈碰头,同是一无所获不说,还俱被累得够呛,眼皮都快睁不开。胡乱用些汤饭,便都和衣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倒是真的暗了下来。清欢推醒宁颢,两人俱是一副茫然模样,尤其宁颢,心头内疚非常。好不容易挨到三更左近,两人方由客栈窗中掠出,去往街头寻找线索。
夜黑风高杀人时,子夜的天黑得有些吓人。大户人家门口的灯火,穿过阑珊树枝投到地面,也显得有些轻飘飘的,驱不尽夜的浓黑春的寒。
宁颢有些紧张兮兮地挽紧清欢的胳膊,颤着声道:“你说咱俩这个时候在大街上走,除了招鬼还能做啥……”
“你别虚啊。”清欢轻轻拍了她的手一下,压低声音道,“不就是为了招鬼吗,最好是被抓走宁歆的同一个鬼抓去,这样咱们不就找到她啦……”
“那万一咱们也打不过那鬼怎么办?”
“都说了别虚嘛……”
两人一路悄悄嘀咕着,空荡荡的大街上只能听到她们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夜猫子的几声惨叫。然后好像还嫌不够刺激似的,清欢拉着宁颢,专往各种黑咕隆咚的曲街深巷中去。这个时候,宁颢又格外怀念起失忆时的她了,那时候的叶清欢,也不见有这么大胆啊?
但是很快,清欢的后背也僵住了。但见天际一团火光,初始还是若隐若现,随即便似流星陨落一般,明亮焰团陡往她们身前砸来,三丈范围之内都被照耀得亮如白昼。清欢与宁颢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同是抬起手肘遮在眼上,出乎本能地往后退却三步。
二人心中皆暗道一声——“来了!”
身前传来某种兽类喷打响鼻的声音,清欢拔下发上织雪,剔透发簪迎风陡长数倍,宁颢的未央剑也一齐出了鞘。二人同时眯眸往身前瞧去,一抬头,就正对上一双赤红的兽眼!
浑身冒火的巨兽,身上皮毛是被烈火灼黑的色泽,唯独一双眼睛如血样红。
可是那巨兽看着她们,却未立即发起攻击。清欢的眼睛也稍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但见兽身之上,仿佛还匍匐了幢幢黑影。双方正剑拔弩张之际,那黑影却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之一由那兽背上下来,修长挺拔的身影往她们靠近数分。
清欢与宁颢都快喷出一口血来。
是薛景熙。
巨兽身上的火光逐渐黯淡下去,另外一个黑影也由兽身上一跃而下,身着深棕色连襟兜帽的青年男子,走到薛景熙身旁站立。
“你们……”清欢与宁颢尽皆瞠着目。
“听说二位遇上了些麻烦,所以我们特地赶来相助。”薛景熙的唇畔漾着极浅的一点笑意。
清欢上下打量着他身边的那名青年男子,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因为她这段时间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宁颢的人脸识别功能显然要比她强上许多,瞧了那青年男子一会便不由得失声道:“涂方衍徽?!”
这一下,清欢也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男人,不就是初次见到薛景熙时,与他结伴同行的涂方衍徽么?星熠城中的贵公子,换了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一时她还真没能够认得出他来。
涂方衍徽向着两人粲然一笑,有些惫懒的眉眼也在此时放出神采来。
清欢瞧着他二人身后的“神兽”,此时那兽身上的火光没这么刺目了,反能让人看得更清楚些,竟是一头皮毛灰黑的威武雄狮,兽首上还顶了个好似阎罗一般的珠冠。
清欢愕然看着薛景熙,“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自我介绍一下。”涂方衍徽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在下涂方衍徽,乃是降妖大师涂方明归的第四十九代孙,也是涂方家族降妖术法的嫡系传人。”仿佛还怕不够有说服力似的,他伸手拍了拍犹在冒火的黑狮子,“这一位,就是涂方家族的守护圣兽,金刚伏魔狮,缉风!”
为了配合他说话一般,名叫缉风的黑狮子仰起大脑袋,又喷了个响鼻。
“你们……”清欢看着眼前这二人一狮,“涂方家族,不是在朝中做官的吗?”
“没错,但是这与神圣的降妖职业并不冲突。”涂方衍徽道,“降妖除魔,是涂方家的子孙除却匡扶社稷外的第二要职……”
“等一下!”宁颢打断他,“你确定,真的要带着这么一头浑身着火的黑狮子,站在大街上聊天?!”
涂方衍徽呵呵一笑,缉风飞速化作一团火光,嗖的一下窜到他身子里面去了,只在接近锁骨的位置,留下一道玄黑色的符纹。
随着缉风的消失,巷子里再次变得黑灯瞎火一片。清欢的指尖挥散出数点火灵跃上半空,照亮各人面容。宁颢瞧着她,倒是惊讶了一下,不知她什么时候竟修炼出了第二灵力。
薛景熙仰头眺望半空中的火灵,眼眸愈发明亮。
清欢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此?而且特地赶来相助,是什么意思?”
“这是因为……”涂方衍徽看了看薛景熙,欲言又止。
果然薛景熙打断他,微笑道:“公仪小姐,你相信这世界上,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很喜欢你
清欢与宁颢躺在客栈房中休憩的时候,还很难相信前不久时发生的一切。
繁华帝都中的富贵公子,深夜骑着一头浑身冒火的黑狮子出现在她们面前,这黑狮子还有着名儿?金刚伏魔狮?缉风?
宁颢很好心地告诉涂方衍徽,“真正的魔,是与神一样至高无上的存在。你确定你和你的狮子,能够伏得住?”
涂方衍徽摆摆手,“妖魔妖魔,统称嘛,不必在意。”
宁颢与清欢一同翻个白眼。
谁能相信,涂方大人家的二少爷,竟然是什么降妖师?而且这整一个涂方家族还都是什么降妖家族?清欢也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高唐黩身边有鸟妖这种非人势力,三神天司还从不干涉,敢情各国皇室身边,或多或少都延揽了几个这种奇人异士。清欢问宁颢她爹身边有没有?宁颢表示自己知道才有鬼。
但以上这些,还通通都不算什么,最让清欢接受不了的,是那个算上这一次,也不过才见了四次,其中有一次还是她见到了他,而他都没见到她的薛少将军薛景熙,竟然就这么对她表白了。
清欢逼问之下,薛少将军很大方地承认,之所以能够那么准确顺畅地找到她们,是因为上次见面,他偷偷在她身上,下了由涂方衍徽那儿得来的“一线牵”。
清欢直接赏了他一拳。然而落在铜皮铁骨的薛少将军身上,简直不痛不痒。
天亮之后,薛少将军再次找上门来,薄唇冷峭语声却依旧温文,“遥遥,我想对你说些事情。”
宁颢听着那柔弱的小语调,差点没把昨日的午饭给吐出来,唰啦一声拉开门,对薛景熙道:“你如果真喜欢她,就不应该这么叫她。”
“为什么?”薛少将军眯眸看向她,单手拖了个餐盘,盘上搁着豆浆油条和炸饺。
清欢闻着那炸饺的香味,却提不起一点食欲来。此时的她分外想吃肉包子——云逍做的。
“因为她有一个青梅竹马,就叫‘遥遥’啊。”宁颢指了指清欢说道。
清欢刚刚才转起的一点“柔肠”,瞬间就被一种名唤“内疚”的情绪,给捋直了。
薛景熙蹙了下眉峰,沉吟片刻改口道:“仪仪……”
清欢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乖外甥。来,姨姨请你吃油条。”
宁颢也在一旁大笑。
薛景熙倒也不恼,被她们这么揶揄,好像还没有半点脾气似的。
“无妨,不过是一个称呼。”薛景熙道,“只要你高兴,莫说姨姨,让我喊你姑奶奶都可以。”
清欢黑线,“你还是喊我公仪遥吧。”
“如此太过生分了些。”薛景熙答得正经,“既然你我注定会成一段良缘,便该由现在便培养感情。”
宁颢差点没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
清欢忍无可忍,放下瓷碗无奈道:“薛少将军,你若是无聊了,想找人开心,拜托也不要寻我好不好?”
“我从不寻人开心,我是认真的。”薛景熙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合适吗?”
“我根本就没看出来,我们哪里合适!”清欢狠狠摇头,怒道,“还有,你再跟我说这些不正经的,等回了星熠,我就去告诉你夫人,让她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