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被他这一连串的“加”弄得头晕,饮秋露则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得头疼,气哼哼地说不出话来。五谷当分中热火朝天的讨论继续,大家逐渐忘了形。
“统统不要吃了!”一声冷喝从大门处传来,打断众人。
许多小弟子当真手一抖,饭碗打翻在桌上或者地上,没的吃了。
千堂仙尊开学时特意宣布过的纪律,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竟然没人遵守。是谁告诉他们,他今天不在飞烟镜泊的?!
面壁,还是面壁!等他们会写字了,那就是罚抄弟子规了!
很多人没吃饱站了一个时辰,下午的写字课都很有些没精打采。小欢虽然吃饱了,但她一样没精神,因为中午的时候听大家提到天之雪,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家的那个雪,但她就是好想她家的那个雪。
精神不振又百无聊赖之际,她提了笔墨决定使一点坏。云逍坐在她的前面,她对着他洁白的后心,墨笔悄悄点了上去——嗯,画几朵墨梅,那是雪教她的。宁颢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下课的时候围观云逍后背的人越来越多,墨梅点点绽开,就像许多小猫爪子耍着赖皮。云逍明白过来以后,一下子就把外衫脱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结果傍晚的时候,他就着了凉,额上发起了热。
小欢却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弟子房外晃悠晃悠着。天上的星星逐渐亮了起来,她仰头望着星空,心里想着要怎么才能回去流云天舒。她虽然会御剑,现在却没有剑。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个人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到弟子房后。
朝思暮想的熟悉怀抱,小欢的心里快乐得不行,一抬头,却对上雪的一张冷脸。她真的很少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模样,他这是怎么了?
雪道:“小欢儿,你今天做了什么坏事?”
“啊?”小欢仔细想了想,垂下头道,“吃饭的时候说话,被罚站了。”
“不是这件。”
“那是什么……”小欢想不出来,她觉得衣服脏了,洗洗不就是了?他应该不是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吧?
雪道:“你害得云逍生病,去给他道歉。”
小欢愣了一下,眼泪好像珍珠,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云逍,又是云逍,她就知道,云逍会慢慢抢走雪对她的全部宠爱。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就是画了一些小花,他怎么就被她害得生病了!
一见她哭,雪的心又瞬间软了下来,亲了亲她的脸蛋,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小朋友做错了事情,就要知错能改,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你在他的衣服上画东西,那就是不对的,应该道歉……”
小欢现在却哪里还听得进去,一面哭着一面捶打他,“我不去给云逍道歉,你走,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我以后也再也不回天舒了,你自己带云逍回去吧,呜呜呜呜……”
好在周围设了结界,旁人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天之雪想要跟她讲道理,她又哭个不停。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教育真是失败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么想着,心里又存了气,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咬了一口,沾了一嘴咸咸的泪。
柔嫩的小脸却已经能感觉到疼了,小欢一吃痛,哭得更起劲。
他只能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横抱在了怀里摇晃,“小欢儿,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嗓子就哑了,啊,不要再哭了……”
小欢哭累了,自己渐渐收了泪,一抽一抽的。
天之雪替她擦擦小脸,刚提“云逍”两字,她的眼泪就又冒了出来,万分委屈地看着他。他只能先不提云逍,带着她爬上云头,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把她哄得开心了,趴在他肩上睡着,才悄悄将她送回弟子房中,然后去看望另外几个孩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嗅青梅
后面的那几年里,清欢与寂流、城遥的感情越发好了,对云逍,却越来越觉得讨厌。这种讨厌发展到后来,几乎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的程度。当然,这与云逍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
八年级时的学年比试,城遥输给了云逍。
清欢很不开心,二人从论剑台上下来的时候,她冷眼打量着云逍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里想着这家伙不过侥幸取胜罢了,还真就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云逍本是从她身边经过,就在这时停下步子,侧眸冷瞥了她一眼,说:“不服?”
清欢立时气鼓鼓地回瞪他,“当然不服!”
云逍也不多话,长剑犹未出鞘,遥遥斜指住她,说:“来。”
虽只一个字,但面对少年的挑衅,清欢登时就怒了,想也不想提剑便上。大庭广众之下,三招两式便渐招架不住,即将饮败时,身前扬起一阵清风,城遥拦在她的面前,剑指拨开云逍剑锋。
“够了,云逍。”城遥说。
云逍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离去。
到一无人之地,清欢红了眼眶,却仍是憋了一股子闷气,紧紧抿着唇角。
城遥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也疼得揪成一团,声音却还是像水一样柔和,“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下次,一定赢回来,你别不开心了……”
清欢嘟了嘟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真的是,想到云逍就生气。
然后,城遥就轻轻地抱住了她。
清欢的眼泪还氤氲在眼眶,身子却僵住了,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了起来。
“你打我吧,全都怪我……”少年将她搂在怀里,温柔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
清欢抬起头来看他,立时就跌入了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
懵懵懂懂的情愫,在镜泊旁的青草地上,静静悄悄地流淌。
郎骑竹马,青梅开花。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她与他之间的情感,产生了微妙的转变。这种转变,融化在二人时不时的相视一笑中,晕染在靠近彼此的气息时,各自微红的面颊。
最近的一次触动,是在什么时候?好像,也就是在不久以前。
炎热的天气,她看见小流冲荡在翻涌的瀑里,自己也身形一闪,跟着他进入瀑内。强劲的水瀑却比她想象中的力量还要再猛上数倍,一下子就把她给冲撞倒了。寂流伸手要来拉她,却没拉住。
眼看就要一头撞上大石,城遥从旁掠了过来将她护在怀中,自己的后背却重重撞在了石上。
少年白皙的后背红肿起一片,她在房中为他擦拭从千堂仙尊那里得来的药膏。她的手掌轻轻划过他的背,也不知是谁最先开始脸红,然后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好像是要燃烧起来。
清欢发了一会的愣,忽然省起自己依旧还依偎在他的怀内,面颊,已似记忆中的一样滚烫,她连忙从他怀里坐起了身子。
城遥也没有再说话,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并肩坐了一会。微风从湖面吹来,也不知是吹乱了心扉,还是吹得面上红云悄然暂退。
最后,还是城遥先和她说话。
“后天就要入世了。”他说。
清欢“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发愁。
九年级时为期一年的入世历练,是每个人都需通过的基础师门试炼。历练期间彼此不得有任何联系,只能于紧急时刻向师门求助。师尊们自然有着一套自己的检测法则。
回想起小时候每次分别都需抱头痛哭一番,那之后,他们,还真的是从未分开过那么长的时间。
一枚细腻温和的玉坠,被少年动作轻柔地挂在了她的脖颈。
“小遥……”她知道,这是宫伯伯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对他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其实,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也留在她身上了。但有些话,他想留到以后再说。或许,是等他们历练回来。又或许,有些话,本不必说。
他的额轻轻抵在她的额上,“替我好好保管着,好不好?”
她的面颊又红了起来,垂眸看着他樱花般柔润的唇瓣,轻轻点了下头。
少年的唇畔勾起一个温和的笑意,与她额头相贴了一会,说:“欢儿,你会不会想我?”
她停顿了一下,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城遥一笑,将额头挪开,“那,要不要像小时候那样,分别以前哭一场?”
她看着他温柔好看的眉眼,也跟着笑起来,“才不要。”
两天以后,孤身一人行走在中原大地上的时候,她的心里,依旧暖暖的,满满的。他的玉坠,熨帖在她的心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来到这个繁华热闹的人间。这一下,当真是看什么,什么新鲜。可是最初的兴奋劲头过去,她的心里又袭上一股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师尊们给的指示,是让他们这一年里多做好人好事,磨炼提高自身。好事可大可小,但清欢走了这一路,就连“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好事也没能够碰上半件。因为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和谐了——贞国东南富庶之地,梅城。老奶奶们显然都很自立自强。
清欢在城内晃荡够了,左手提着一小兜糖果,右手擎着一串糖葫芦,就往城外晃荡。晃得天快黑了,糖吃完了,她察觉自己身上住店的钱也没有了。真是糟糕,平时大手大脚惯了,忘记此次入世,师门只允许他们每人带一个银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