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丛的枝茂在她的面前缓缓脱开,那人修长笔直的背影背对着自己,一如当年风姿,仅仅是个背影都如伟岸山峦。
“子谦。”声音轻柔,带着愉悦。
鹤子谦的手伸在的绿枝前,早已听到了脚步声,却在她开口时才回过头,四目相对,那抹绵绵的情意一如当年,也眼尖的发现穆思璇今日的衣衫,眼眸一沉,挥着衣摆单膝下跪,“草民参见旋妃娘娘。”
声音沉稳冷静,掷地有声,穆思璇哪里听不出来他要将二人区别开来,只是心抑制不住的慌乱激动,宛如一颗被烧的滚烫的石子,只等落入这清凉的湖泊,发出滋的一声后,只等暖上他,凉凉她。
穆思璇轻咳一声,想起了鹤子谦当日的话,还是柔柔的颇带气势道,“平身吧。”
但是鹤子谦却始终低着头,未曾起,氛围刹那间有些不对劲,穆思璇尴尬一笑,道,“子谦,起来吧,我们之间不用这样,再说了你今日叫我娘娘,说不得改日,就不必叫我娘娘了。”
“旋妃娘娘,草民今日是特地来请罪的。”有些话需要一当面就说清楚,对于穆思璇来说,他若是多和她客套寒暄几句,那都是希望。
请罪二字,沉的让穆思璇心中突生一抹惊慌。
脚步竟被这俩字吓的后退了几分,笑容瞬间变得极为勉强,“子谦,你跟我有什么罪可请的,你又不是我的臣子,难道在御书房你与皇上说了我什么坏话不是。即便你是说了,我也……”
“娘娘,子谦今日是特地为三年前的事情向你请罪。”鹤子谦抬起了头,眉头紧蹙,看着穆思璇仿佛有些躲避意味,而她的手亦是不由自主的就攥紧了那张绢帕。
鹤子谦记得,那张绢帕上绣着两尾鱼,是他画的。
当年在将军府的池塘内,有那么两尾锦鲤,始终缠绕在一起,不可分割,原本穆思璇还很高兴,说这两尾鱼必是一对,想要让鹤子谦画下来做成绣样,但是鹤子谦看了之后,面不改色的告诉穆思璇,那两尾都是公的,穆思璇眼中有着失落,但表情依旧是落落大方道,“那真是可惜了……”
但最后,鹤子谦还是画了,左右别人也看不出来那两尾鱼,到底是两公两母还是一公一母。
穆思璇当时跟个傻子似的,将那两尾锦鲤做成绣样,还做了好几张,要送一张给鹤子谦,但鹤子谦拒绝了,理由正大光明,男儿拿什么绢帕。
穆思璇转过身,脚步加快向前走,只觉得她应该立刻马上离开御花园,语气有些慌张道,“子谦若是有罪,那么就找皇上请吧,在我这里,子谦什么罪都没有。”其实每一次都是如此,无论多少次,她见鹤子谦都是一脸盎然,而鹤子谦总是煞风景的那一个,但是,装傻如果能让她自己高兴一点,为什么不呢?
“思璇。”鹤子谦直起了身子,沉沉的唤出口,这两个字有五年没有从他口中叫过了,从他离开将军府的时候。
穆思璇的脚像是被这两个字延伸出的藤蔓给牢牢的抓住,动弹不得。
周边的人早已经退下,晴桃也是被尉迟容平身边的公公给捂嘴拉开。
转过身,鹤子谦的眼神平静如湖泊,内里藏着愧疚。
“子谦有好多年没有这么叫过我了,今日叫的倒是颇为沉重呢。”
“思璇,三年前是我请皇上到棠湖看你跳舞的。”
手中的绢帕掉到了地上,扑起了灰尘,穆思璇的手抖的不像话,过了好久好久,才勉勉强强的扬起了唇,“子谦,这是说什么呢?”
“是我让皇上带你入宫的。”是他一封请柬,从丞相府到将军府,拜托穆思璇在棠湖为他一舞。
那时候,穆思璇以为,他终于醒悟过来,他是想她了,所以忙不迭时的答应,对于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的。只是,这么多年,他唯一的请求,也就是那么棠湖一舞。
眼眶很快红了起来,眼中包裹着的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最后又生生的被她自己逼了回去,喉头哽咽,张了张口,逼迫着自己的笑道,“是他不放心我出宫,所以才让你这么说,杜绝我出宫的心思,是吗?”
“对你我从来不说谎。”鹤子谦神色认真。
穆思璇倒退了几步,最后勾唇一笑,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从什么时候不再叫她思璇呢?从他离开将军府,准确来说,是从她对他口诉相思之情后。
那叠叠从将军府送到丞相府的书信上,那清秀绢敏的自己,无一不是女儿家羞涩的心思,与难掩的绵绵情意,然而,他始终一封未回。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等到现在呢?”话有些颤抖,实在是太巧合,就在她和爹请求尉迟容平放她出宫的时候。
尉迟容平和鹤子谦那样好,又怎会不知道,鹤子谦才是她想要出宫的最大的理由。
如果没有鹤子谦,宫内和宫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鹤子谦低了低眸子,张了张口,沉着声音道,“因为子谦有喜欢的人了,如今才说,是因为我不想让娘娘继续在子谦身上放无用的心思。”
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消息对穆思璇来说无疑吧方才的消息更加惊惧。
面色几变,低头喃喃道,“有喜欢的人了?”
第七十六章 白皎皎去行善…
几颗泪珠子打在了干巴巴的石子路上,然后很快被日头晒干,过了很久,才强撑着一抹笑颜,再抬起头时神色如常,只是眼眶泛红,对着鹤子谦笑道,“子谦有喜欢的姑娘了,真是太好了,一直担心子谦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都不会成亲了,就是不知道子谦心意的女子是哪家姑娘。”
鹤子谦觉得,他现在做的事,不亚于正在冷静的杀死一个人,杀死了那个属于穆思璇心尖,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喂鱼,看她跳舞的鹤子谦。
过了很久还是开口,“她叫皎皎,是江家的义女,但随生母姓白。”
说出皎皎两个字的时候,连鹤子谦都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带着温厚笑意,唇齿间,将这重叠字咬的极其亲昵。
但就是那么落在穆思璇的眼里。
是她一厢情愿吧,但她是跟鹤子谦一起长大,那些属于青梅竹马的过往是掩盖不去的,若说鹤子谦对她一丝情谊也无,她不信。
她想问,但又觉得那个问题问出口后会显得更加可笑至极。
最后只得打直了脊背,对鹤子谦温柔笑道,“谢谢子谦为我着想,我竟如今才知道,但是子谦都未曾问过我是否喜欢,如今却可算是子谦欠我一回。”
话出,角落内的明黄一角,又默默的走开。
鹤子谦望着穆思璇,最终应下了一句,“好,当我欠你一回。”
穆思璇笑的极为灿烂,那泛红的眼眶却灼的生疼,带着那抹笑毫不留恋的转身向前。
“对不起。”
这句话他欠了她三年,从她踏进这深宫中的那一刻,其实以她的心思,若不是有尉迟容平的宠爱与保护,她活不到现在。
停下脚步,穆思璇望着前方,长睫微颤,带着一丝无法掩盖的沙哑,“千鲤湖很漂亮,湖很大,鱼种很多,也都很名贵。你没有见过他为我铸造的白玉台,比起棠湖,和那艘孤零小船,精致太多,也美了太多。”
鹤子谦望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前方,那些许的枝桠间,隐约可见一抹波光粼粼,浅浅的应了一声。
他从没有进去过,只是某人说,她很喜欢一个人在那湖上跳舞,对着送他的鱼跳舞,那舞很美,美的让人舍不得打扰,最后连他也只能回味着那抹身姿,转身离开。
穆思璇笑着,再度转过身,对着鹤子谦道,“我能见见她吗?”
鹤子谦眯着眼睛望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睛没有皎皎的生动,所有的情绪她总是喜欢安静的沉在眼底,就如当年,如果他没有离开将军府,她或许能一直将那些话埋在心里。
而现在,如果不是他说清楚,她也许能一直活在自己的希冀里。
“好。”
穆思璇含泪,一身少女衣裙,却将手微微抬起,仰起脖子对鹤子谦颔首,“天色不早了,鹤公子早回吧。”
鹤子谦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在那一刻,备不住的眼泪汹涌而出,在他的背后,打落在地上,沾湿了那一身旧衫。
脚步虽重,但没有半点停滞,背影依旧那样风姿卓越。
直到鹤子谦的背影消失不见,双臂才垂下,强撑的嘴角宛如被大石头缀着往下一沉。
脚步有些蹒跚的走出御花园,一直走到千鲤湖也未曾停下,面色有些茫然,就是止不住的泪流,衣襟早已经湿了一大片,一只大手拉过她的手腕,防止她继续向前掉进湖里,措手不及,穆思璇的头撞上了一个硬朗的胸膛。
抬起头,合着泪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傻笑道,“你又来了啊。”
“三年前,你也是这身衣衫,在棠湖上跳舞,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就是棠湖里面的其中一条鱼,看着你跳,却不敢动,他使了好几个眼神,我都没有看见。”尉迟容平第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难的说出心里话。
有人说,感情应该趁虚而入,他这样算不算?
却没想到穆思璇的眼神回了过来,却是带着一丝不信任,伸手推开了他,“尉迟容平,我父亲的兵权已经上交了,你不用再继续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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