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蛋经过了“开脸”的步骤,显得光滑、整洁、容光焕发、光彩明净,谢红蔷瞧着倒也好玩,便问了施妙容:“你怎么会开脸的?”
“我未曾修行的时候,母亲是做这一行的,这么多年没有试过,手艺倒是也生疏了点。”施妙容客气的冲着谢红蔷点点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
“妙容师姐好厉害。”赵灵瑜在一旁蹲着看了许久,眼睛一眨都不眨,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婚礼只见过西式的,如此中式的开脸还是第一次看到,顿时就觉得十分奇异,“一根长线是怎么做到的?妙容师姐教教我么。”
“微末技艺,见笑了,上不得台面的,”施妙容笑笑,显然是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她在巫妙谷的时候被人嘲笑了无数次出身,因此没来由的有几分敏感,生怕赵灵瑜把她看轻了去。
赵灵瑜见到施妙容避而不答,立刻就转向一身红色嫁衣的苏行云:“行云今天真好看,人家都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今日终于看见了这种传统的婚礼前的准备。”
“好一个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谢红蔷扬了扬眉,苏澈这个师妹看着不太靠谱,没想到竟是个才华如此出众的。
“我觉得并不想是她做的。”谢红蔷不知道赵灵瑜的底细,苏行云还能不知么,登时就换来赵灵瑜的不依不饶,“苏行云你丫儿的,居然拆穿我,太畜生了吧?”
这边女孩子们都聚在苏行云的身边,那边卿微君则和宸星君站在一起,接待着来自各大门派的客人。
卿微君眉梢眼角都是含着笑的,今日他刻意穿了一身缂丝苏工雪青色褙子,一根平针绣着山水的发带挽着头发,明明是少年极为英气的长相,脸上却带着含蓄的笑容。
宸星君则褪去了作为刺客的凌厉和曾经宗主的贵气,今日意外的穿了一身玄色绣龙纹直裾,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平日里波光潋滟的妖娆妩媚,今日都化成了点点滴滴的清贵之气。
这次是明华宗自十几年前各派弟子上山交流学习之后的第一次开放,虽说是天鸿子已经羽化飞升,但是玉棠君卿微君和宸星君的人脉仍在在,一时间各色穿着道袍或者是直裰,腰间或缀着玉佩或配着丝绦的男子络绎不绝。
“这玉棠君怎么不在啊?”陈德昂的一席话,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为什么玉棠君不在。
“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去看苏师姐了?”本来以净挪的辈分,他是插不上嘴的,但是此次恒河沙不知道为何,只派了他来,为了让明华宗众人不生气,甚至还让他带着重礼过来的,此时这个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武僧一说话,顿时在场的大部分长老都开始暗暗发笑——玉棠君的风姿人品当年是迷倒了多少女修,没想到最后栽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还被搞得五迷三道的…….
“净挪师兄慎言。”邶威府的白起也来了,今日难得换了一身铠甲,黑色的劲装短打很好的勾勒出了他的蜂腰猿臂,拍了拍净挪的肩膀,白起笑着打趣,“玉棠君和行云师妹都是知礼之人,不可能干这种合籍之前私下相授的事情,净挪师兄再这样说,小心净难师兄打你呢。”
“小起这句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一身文气的易罗迟也忍不住过来掺和一脚,没有施妙容在身边,他也略有点寂寥,因此努力搭话以免自己无聊,“净挪师兄应该是被净难师兄打习惯了。”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师兄才舍不得打我呢。”净挪不擅长辩论,此时被易罗迟调笑的脸红脖子粗的。
“哦?那上次因为你言语无度,被行云师姐一脚踹下去,净难师兄找到你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易罗迟当时和施妙容刚好路过,耳边则全都是净难的斥责和净挪的惨叫——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动嗔念,可是恒河沙的门规也是异常严格的。因为是恒河沙的家务事,易罗迟和施妙容没有出现,可是却记住了被打的惨叫不已的净挪。
他刚刚出现在明华宗的山门门口的时候,易罗迟甚至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净挪的身上有没有伤疤。
玉棠君在研究诗。
并不是他突然对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是因为成婚前夕,新郎要赋诗以催新妇梳妆,此诗正是催妆诗。
手里拿着苏行云那边递出来的催妆诗,玉棠君陷入了沉思。
欲作新娘喜欲狂,浓施淡抹巧梳妆。
红衣一袭怜娇软,梨靥双涡惜嫩香。
半喜半嗔呼不出,如痴如醉拥难将。
天公酬得佳人意,嫁个多才好婿郎。
嫁个多才好婿郎,这就是她的心愿吗?玉棠君笑着看完了整首诗,然后写了一首相合的诗。
那日无眠卧在床,伊人出嫁喜车长。
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
远梦徒增新梦泪,此时妄忆旧时妆。
后来不解春风意,只怕情深落雨塘。
你有春风之意,我有情深落塘,行云啊,我的行云啊。玉棠君想着苏行云的一颦一笑,内心颇为羞涩激动,他拿起占卜的古钱币和来自赵灵瑜的长簪,试图再给苏行云占卜一卦,若是大吉大利,也是最好不过了。
刚刚丢下铜钱,门外就传来了宸星君的催促声,“过两天就要合籍的人了,还在屋里顾着自己玩,赶紧出来接待宾客,人家都是大老远来的。”
“嗯呐,宸星师兄,我来了。”玉棠君点点头,连忙放下手中的铜钱,提着衣裾到了外面,匆匆忙忙的应对着或者是真心恭喜或者是巴结的目光。
而被玉棠君随手抛下的几枚铜钱,刚刚好呈现出了一个卦象。
大凶。
所有人都不知道,天道早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而大部分的人,都只不过是天道的棋子罢了。
七十九,齐聚
第五露华最后看了一眼平静下来的红莲业火,内心清楚三年之内不用踏入囚灵之渊深处血祭了,暂时松了一口气,第五露华慢慢的往回走——
哥哥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是去找谢红蔷那个小贱人了,第一使徒也去明华宗客气的观礼了,说起来还是魔道这两年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外界啊,说起来也是悲哀,至于自己,囚灵之渊都没什么人了为什么还要守着?不如也出去外面看看吧。
不过第五露华很快的发现了一个事实,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即使是故交,大部分也是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的故交,例如父母间接死于自己手上的谢红蔷,再例如被自己用淬了毒的钝器打断双腿的敖寒晴.....不过想想自己在正邪之战里面做的事情,似乎没有朋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只是.....第五露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身披轻甲,侧脸线条刚毅,为人也不擅长花言巧语,反而是一直默默地坐着自己的事情,还有他那个活泼可爱却知道进退的小师妹簌簌.....这么一想自己似乎也是有个牵挂的人的。
于是第五露华换了件珍珠白的杭罗褙子,下半身着了一条胭脂红的百褶挑线裙,行走之间若隐若现的金线闪耀,显得整个人越发的窈窕。揽着铜镜自照了一下,第五露华往着江南邶威府的方向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见见白起。
突然的,莫名的想见到一个人,第五露华面无表情的向着邶威府直行御风而去,无论见到之后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此时此刻先见到再想。第五露华低声笑了起来,似乎她从很小到大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行动要比起脑子来的快一些,想要挑起正道宗门与囚灵之渊的战争,于是就挑了,想要东海碧游宫曾经的主人越然君谢流火,于是就想方设法俘了他的人,想要打断那个小女孩的腿,于是就打断了她的腿还把她丢回到她父亲坐下,让东海龙宫那边闹了个好大的没脸.....貌似自己做事情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不过这样做不好么?
我是囚灵之渊的二公主,我做什么,你们就得受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第五露华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曾经对越然君谢流火说过的话,突然有点想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啊.....真是被娇宠坏了,连西楼君都有时候忍不住会受不了自己,更何况是别人了。
可是你后悔吗?第五露华突然自己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为了争强好胜,屠戮人间以魂魄修行鬼道,挑起正邪之战,导致自己成为正道之中人人喊打的妖女,俘虏东海碧游宫的主人,导致了谢流火的死,打断敖寒晴的腿,让东海龙宫和囚灵之渊势同水火......自己做下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也难怪被天下人人人喊打。
可是意外的一点都不后悔,第五露华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她娇柔的眉眼压低了,无端端的显出一股子狠厉来。
那么想着,便御风到了邶威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第五露华悄悄地潜进了簌簌的卧房,那里收拾打扫的干干净净却空无一人,唔,死丫头可能是还在演武场上修行呢,等她回来再说吧。第五露华如是想,干脆在簌簌的床榻上打起盹儿来——刚刚献祭了大部分血液,饶是魔族之人身体强悍,体魄过人,也没有如此奔波的,第五露华任性惯了并未觉得什么,若是西楼君在此,一定会呵斥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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