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碧游宫。
谢红蔷眼神忧郁的操练着射日弓,一道道玉色流光似得箭只从射日弓的弓弦之上发出,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度,将她刚刚立起来的几个靶子炸的四分五裂。
她放下射日弓,望着靶子的碎片,怔怔出神……一晃眼自己也是元婴中期了,似乎是被西楼君囚禁在身旁的那段时间,日日承欢的时候,自己的真气修为才那么突飞猛进的,这下子苏行云那家伙的修为似乎是被自己甩在身后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上次见到她,还是她把羡夜带到东海碧游宫里的……谢红蔷思绪连转,最后还是忍不住想到了西楼君身上。
他学识渊博,为人沉稳,极为会照顾人,谢红蔷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幼年时候的不幸和修行路途之中的磨难,似乎都不存在了一样,如果说和苏行云在一起,是晓风拂过山岗的清爽感,和西楼君在一起,就是一种明月高照,江水粼粼的归属感……西楼君是个能够让她觉得吃“此处安心是吾乡”的人,只是两个人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了,有些感情,走着走着,就散了。
谢红蔷低下头抚摸着腹部,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的……
“红蔷,”墨轩君谢授衣从东海碧游宫的正门里跨进来,“你怎么了?”
“小叔叔回来了?”经历了敖寒晴和西楼君的那些事情,叔侄感情不减反增,谢红蔷看到墨轩君谢授衣回来就含着笑,“你把苏行云拐到巴蜀之地,明华宗的卿微君可是来来回回到碧游宫问了我好几趟你的下落了。”
“准备一下礼物吧。”墨轩君谢授衣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和煦,风采不减当年,“苏行云同着玉棠君要合籍了。”
“我们碧游宫派谁去观礼呢?”谢红蔷点了点头,“我是一定要去的,小叔叔呢?”
“我也会去。你带上府库里的所有鲛人泪,再拿上一箱子东海的珍珠,一箱子鹿角珊瑚,以做礼物就好。”墨轩君谢授衣点了点头,“身体好一些了吗?”
“好一些了。”谢红蔷之前小产也是用药调理了很久,修真之人的身体要比起凡人好太多,谢红蔷又喝了不少补药,因此并没有什么大恙。她用手拨弄着豆绿色的绶带,将射日弓缩小重新挂上了腰间。
“苦了你了。该忘的,就忘了吧。”墨轩君谢授衣沉默着盯着谢红蔷半响,最后才发了声音,“人生在世三万天,趣果有间,苦海无边,何必纠缠于这些情绪呢?”
“小叔叔教训的是,红蔷先行退下了。”谢红蔷冲着墨轩君谢授衣来了一个万福礼,随后先行退下了。
“哎。”墨轩君谢授衣摇了摇头,都是痴儿啊。
谢红蔷走到了东海碧游宫的府库那边,给苏行云挑着好点的珍珠珊瑚装了两箱,又看了看府库之中的鲛人泪,一共是三十二滴,刚好是个吉利的双数,又想着苏行云合籍的时候应当是加上点添妆首饰,于是从府库之中取了钱,打算回头找东海滨出名的金工老师傅给她打了发簪项圈璎珞步摇等物,宋人出嫁婚俗需要有姐妹添妆,苏行云本身就是苏府里唯一的嫡女,她那个妹妹虽然没有听她提起过,但是想来也是关系不怎么亲密的,据说苏行云同着南疆的巫妙谷里的施妙容也相熟,但是想来南疆那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也拿不出什么好点的添妆,不如自己给她的……
谢红蔷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闺中密友出嫁,心情就是惆怅啊,自己还没有同她踏遍万千河山,也没有同她做过许许多多的事情,这就一转眼要梳起妇人发髻了……真是让人不快呢。
人间人间,没有她在身侧的人间,又有什么意思呢?自己的朋友本来就很少,苏行云同玉棠君合籍之后,自己大抵会是更加寂寞的吧?
谢红蔷突然觉得有几分惆怅。
七十,织梦
“平生尝慕金谷酒,可怜空怀冠世才。
千杯醉卧凌霄楼,万里飘摇红尘外。
绮窗梅残香犹在,玉靥零落土中埋。
倚剑长啸轻王侯,狂歌惊破点将台。
东篱把菊拟新题,抖擞青衫归去来。
双鱼争迎西河岸,鞭催征辔柳未拆。
燕归桃源答春江,不唱阳关赋高唐。
吴姬娇腮俏相向,新酿何酒使君来?”
墨轩君谢授衣听着谢红蔷唱着歌,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和田白玉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颗通体蜡白色的药丸,他嘴角扬起微微的笑,用手指剥开了这药丸——玉棠君,你想要娶到这个姑娘,还早呢。
那不是一颗药丸,而是失传已久的,返魂香。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十洲记
汉武帝时,西域月氏国贡返魂香三枚。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据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
——汉武帝内传
一丝留在苏行云身上的神念悄然而动,夹杂着一股幽冥岌岌的暗香。
墨轩君谢授衣勾起嘴角,返魂香用于修真之人身上,可以追溯前世呢。玉棠,你想要得到这姑娘,怕是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苏行云睡在缥缈峰,再过几日就是他和玉棠君的合籍大典,因此她连中衣都换成了正红色,此时她正在沉睡之中,纯钧剑交给了卿微君去重新铸造,而她自己则是躺在了床上沉睡。这几日吃的极好,苏行云的脸色如同桃花般红润。
只是睡梦中的她,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第一眼相中他,便以为自此一生一世。
可惜她是鹤,昆仑山下,瑶池下边,日月光华修得点道行,偷偷飞离鹤群,遇到一名爱鹤成痴的男子。
那是怎样奇绝的人儿啊,白衣高冠,容颜清冷,修长十指温柔地抚在她修长的颈上,眼光扫过一群素白墨黑的鹤群,一抬臂山风穿过衣袂,如若离世谪仙。
唯一的遗憾,是他来去不定。
她听说,人间的男子只会倾心于美貌的女子,要想伴他一生一世,就必须幻化成人,须再修炼三百年。然而人的寿命不过百,怎等得到那时?唯一的办法,是从昆仑山顶月照最盛时,凭借风力飞上云霄,或可侥幸得入西王母的香阁,偷得幻形丹,一粒可瞬间获得几百年修为,立刻变为人身。
“若被西王母发现,则剔骨抽筋,打入轮回。”另外一个黑衣男子,笑容温润和煦,告诉她。
那个男子是管理西王母瑶池的仙君,已经有八百多年的修为,不久之后可接受雷劫,来往人间和瑶池。她曾暗暗嫉妒他的道行,说这话许是怕她拿得宝丹之后修为超过自己罢了。更执意要去,除了肖想着那个男子,还想要争一口气。
“那我去吧,至少我的修为获得幻形丹把握更大些。”他眨眼不见。
一炷香之后,他带着宝丹回来,而她的喜悦淹没心里那点疑惑,着急地吞服。一瞬间,她失去羽翼,听不懂鹤语,如愿以偿变成佳人,柳眉芙蓉面,纤腰掌中轻,素净的青衣,出落得超凡绝世,眉间清冷如同月射寒江,晃得人心都一颤。
她变身成人,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最后只能坐在他背上,徐徐飞到心上人面前。那同样高洁的男子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第一年,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第二年,莺莺燕燕,桃红柳绿;
第三年,新人红妆,昔日红颜冷落;
第四年,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那爱鹤成痴的夫君,哪有半点初见时的风骨?满院圈养的鹤,其实是他从各地挑来,用以挖去妖丹,用以修炼丹药的。
人终究不是灵鹤,心是肉眼看不透的。嫁得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幸福呢?
十三年后,她独自一人对着窗,听圈养的鹤孤独哀鸣,瑟瑟发抖——她的原型也是鹤啊。她又如何不害怕。
忽然想起那个为她偷得幻形丹的黑衣男子。心念一动,眼前恍惚出现一名黑色衣衫的文雅俊逸男子,问她:“你过得好吗……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她心中一惊,发狂般拉住他:“我要离开,我好害怕!”
仙君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指点住她的眉心:“我成全你。”
一股真气袭上全身,她脸上的细纹全消,肤色恢复如少女。眼前的仙君突然驾云而起,在云端冲她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
而在背后,她的曾经的夫君,御剑追着他们。
他的心已经变了。已然是被长生蒙蔽住了双眼,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居然灵鹤化人之后,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那仙君也错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自由的穿梭于凡人界和仙界,再次与她相见交谈,可以看到她幸福。
又或者不幸福,至少可以等她说“带我走”,然后带她到海角天涯。
如同当年瑶池旁边,一人一仙鹤,烟霄北渚,同去同归。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她为鹤他便为鹤,她为人他便为人,度过世间的几十年白首不离。
他将这一切规划得如此美妙,可是,她即使是跟着他走了,偷窃了西王母的东西,到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雷滚滚,后方则是白衣胜雪,剑气袭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对她的痴迷。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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