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寻巫觋 (天涯牌草草)

　　沈青听李从心这样一说，更加不敢松手了，甚至还用膝盖往下压了压：“都快烂干净了，还不快说！”
　　王琦又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说，就怕说了你们也不能相信。我就是那个‘地宫’的设计人。”
　　这个答案仿佛一个惊雷，完全超出了沈青跟李从心的预计，他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你少胡扯！”沈青最先反应过来，“这时候还不老实？那地宫起码是三千年前的东西！”他说着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要是对活人，最多也就扭得他痛叫起来。然而对于已经腐烂的尸体，他这一使劲，竟生生将王琦的胳膊扯了下来！
　　沈青就是再大胆，手里拎着条腐烂的胳膊也够吓人的了，他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外一扔，只听啪的一声，那胳膊就落到了白建国跟前。
　　在空气不够流通的地下室，尸臭的浓度早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白建国本就干呕不止，眼见着一条腐尸胳膊忽然摔到自己跟前，终于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清空了胃，他这才颤颤巍巍朝沈青和李从心拱手：“大、大侄子，大闺女，你们俩可别再弄了！不、不、我是说，这尸体要、要是留在我这里，以后警察找上门来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白建国哭丧着脸，只觉得倒霉透了！
　　沈青朝李从心看去，后者微微点头：“他费尽心机引我们去甘南，现在应该也不敢我们怎么样。”沈青闻言，这才松了钳制。
　　失了一条胳膊的王琦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白建国跟前拾起胳膊，往肩上一按。白建国整个人贴着墙壁，别说看他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由于王琦自己承认的身份实在是让人震惊，导致李从心跟沈青两人都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倒地的“老秦”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等李从心有所察觉时，老秦的手已经马上就要摸上了她的脖子。然而下一秒，只听老秦“嗷”的一声惨叫，就被李从心以手肘击中面门，整个人都重新仰倒在地。
　　没给他一点反应时间，李从心转身扑过去抽了道袍上的腰带，跟过来帮忙的沈青一起将老秦反手捆了个结实。
　　老秦捂着脸，哼哼咻咻了一会，没能挣开。便朝他们大喊：“大胆贱民！还不快放了本王！”口音很是奇怪，完全不是之前那个说着湘普的老秦，但实在说不出是哪里人。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白建国吓得不轻，只管靠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李从心毫不客气的照着他脑袋就是一下：“贱你个头！你特么又是什么东西！”
　　“大胆！本王的名讳岂能告知你等！”老秦依旧像个神经病似的乱喊乱叫，然而他不像王琦，可以无惧肉体的疼痛，而李从心那一下敲得极重，他到底畏疼，把“贱民”两字吞了下去。
　　“这是那玉璜里跑出来的？”沈青听了一会，忽然有点明白了。
　　李从心才点头，刚接好胳膊停止腐烂的王琦将手上的粘液往衣服上蹭了蹭，居高临下的看着“老秦”一脸轻蔑：“刘去，你死了快两千年了，还把自己当王？”
　　“刘去？”李从心瞪着眼看着蜡黄干瘦的老秦，又看看皮肤烂了大半的王琦：“你说的是……西汉广川王刘去？”
　　王琦给她了一个赞许的笑。
　　东西两汉加起来沈青也只认识三个姓刘的，刘邦刘彻刘秀。这个广川王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李从心对他十分……熟悉？
　　他一头雾水，只听李从心解释道，她之所以知道这位广川王并不是因为她熟读历史，而是这位汉族的王室成员是个臭名昭著的盗墓贼！他生前的封国在当今河北山东一带，那里在先秦时期就是繁华的中原地带，而春秋战国时期留下的众多古墓，让他一个没留的糟蹋了干净。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个刘去为王荒淫无道，可他盗墓时遇到的怪事却给怪力乱神的话本添了不少精彩篇章。李从心打小看那些东西长大，自然对这个广川王十分熟悉。
　　后来因为行事过于荒淫，刘去终被宣帝废黩，流放荆楚。但他却给后世纨绔们做了个榜样，开启了贵族的盗墓之风。
　　沈青听得连连点头，原先看盗墓小说时他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没想到汉室堂堂王爷也有志于做摸金校尉。可是……他看着王琦：“你自称是地宫的设计者，那怎么也死了三千年了吧？怎么会认识他？”
　　王琦蔑笑一声：“谁让这位王爷盗墓盗到我头上去了！他当年不知从哪里的墓里刨出来的卷轴上知道当年陇西郡有这么一个大型地宫，千里迢迢的派人去挖，只可惜，地宫还没发掘出来，这位王爷就获罪贬黜荆楚。大约正是在那里，他找到了我部族流传的巫术残片，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孤灯人’。”
　　所谓孤灯人——正如王琦之前所说，活人肩头有阴阳两灯。两灯相互倚靠，不能独存，且灯灭即人亡。然而事实上，若死的时候尚有一灯不灭，人却不会真的死去，还是会游荡在阴阳之间的灰色地带，成为不人不鬼的存在。比如说现在的老秦。
　　“可是老秦有身体，他却没有？”李从心问。
　　王琦：“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白建国终于忍不住插嘴了：“我说……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受到飒飒的长评激励，我决定恢复隔日更，看能不能做到日更……

　　☆、孤灯人第二章

　　
　　“洮水之南有巫灵山，多文玉树，三珠树，食之不死，然道险峻，又三青鸟护之，人莫能近。”两千多年前，刘去在一座春秋墓葬里的玉简上发现了这样一段记录。他盗墓盗出了经验，知道文玉树和三珠树食之不死多半是扯淡。但这两者多用来祭祖，他很快就推测出洮水之南的巫灵山应该有相当规模的古代陵寝。
　　在盗墓一事上，刘去相当有行动力，他很快就组织了一队人马向凉州出发。而那队人马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找到了玉简上记载的“巫灵山”。诚如刘去的推测，这座巫灵山确实有古代陵墓，只是挖掘起来也相当困难。找到巫灵山之后，又用了两年时间，才摸到了陵寝入口。而这时，准备亲自前去的刘去，却被削王贬黜。
　　中间他如何成为孤灯人，由于本人不肯交代，已经不得而知。成为孤灯人以后的刘去，隐姓埋名，孤身前往西秦岭，找到了他派出去的人马。
　　“可惜得很，他们刚进入地宫就遇到了我。”王琦阴测测的笑了笑，“我引他们四处撞机关，本以为已经处理干净，谁知这位荒淫无耻之徒却有些真本事。阴灯将熄时，他居然寻到一块玉璜钻了进去。我那时力量也耗尽，根本没有察觉。”
　　“直到七十多年前，我重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不但先于我苏醒，还将我一族封存地宫的巫术学了个七七八八，已经从地宫中逃脱。我从那时起就开始找他，这一找，就是七十多年。”王琦说着，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老秦”。
　　那位昔日的盗墓王被贴了好几道符纸，只能干瞪眼，半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李从心靠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反绑双手扔在地上的“老秦”和敌友不明的王琦，心里一片茫然。折腾了这些天，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极度疲倦。但王琦在地下室以及刚才的话突然让她生出莫名的警觉——王琦绝对不是来这里讲故事的。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跟着手就被人握住了。让人心安的力道从手背上直达心脏，李从心这才发现她心跳得十分厉害。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沈青提醒一心讲故事的王琦。“再叫你老秦或者王琦都不合适吧。”
　　王琦嘴角略弯：“昙花一现的故事你们可听过？”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李从心问。
　　“正是这个典故，那位帮助昙花花神的老者，聿明氏。正是我族后裔。”王琦点头，“你们可以叫我己辛，也可以叫我聿明辛。”
　　己姓？黄帝十四姓之一？李从心刚想到这里，那“王琦”又说：“哦，忘了说，史料上记载过的我的族人还有一位，想必你们也都听过。《列子·汤问》中向周穆王敬献人偶的匠人，偃师。”
　　沈青跟李从心不由对视，老秦的堂叔秦简确实在手记里提出来过，那个地宫很可能就是偃师一族所建。并不是寻常的墓葬群，而是类似有点类似科学馆一样，封存了偃师一族的精妙工艺技术的地方。而且沈青的父亲留下的信件里也确实有“所见的机关极其精巧”的感叹。
　　“偃师献给周穆王的人偶与活人行动几乎一模一样也是真的？”沈青问，眼睛里忽然有点激动。他小时候看到这个故事，曾经特别兴奋的求爸爸给他做一个这样的人偶，却被告知这就是神话故事。
　　己辛嘴角啜着一丝笑：“当然是真的……”他顿了顿，“只不过，那是我聿明一族不外传的俑术。”
　　俑术？又是个从未听过的名词。李从心只觉得这一晚上获取的信息量已经过于庞大，脑子有些跟不上。沈青亦然，这个领域他本就比李从心知道的少了许多，长期处于懵逼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