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为师,终身为夫 (方依诺)

“师兄。”

玄都突然唤他。

云中子问：“什么事？”

“前几日师父给我论道，但我有些不明白，师父叹气，说师兄道心自然，灵性更是纯净，只要放弃肉身无欲无求在往上便能飞升到九重天外重新成为真正的上古真神。”

云中子看着千秋，“是师父要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玄都尴尬的笑了笑，“果然瞒不过师兄。”

真的要放弃一切吗？云中子目光一直胶在千秋身上，放弃肉身坐化飞升就意味着要放弃她，放弃一千年的师徒情分，放弃这一千年来两人经历的一切，他能舍得吗？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但他还是自私的想多陪她一些日子，哪怕多陪一日也是好的，不知不觉间千秋依旧成了他无法割舍的牵绊。

有时候他很不明白师父太上老君的用意，明知道他是最需要无欲无求无所牵挂的，却偏偏将千秋安排做了他的徒弟，相处千年之后，又必须面对别离。师父这是故意炼他道心吗？可惜上一世他做不到的这一世他依旧做不到。

玄都是第一次在云中子的脸上看到纠结不清的表情，他确信自己没看错，自己那处变不惊的大师兄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顺着云中子的目光他看到千秋，师兄不肯飞升就是因为千秋吗？

“他日若我离开了，你要替我照应她。”

玄都自然知道云中子指的是谁，他用力点点头，“师兄放心。”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玄都回大罗宫，千秋则和云中子回到星河居，但行至半路云中子突然道：“秋儿，为师带你去蓬莱石湖吧。”

千秋惊讶道：“师父，我们去蓬莱石湖做什么？”

云中子面色恬淡，“为师要去石湖钓几尾横公鱼。”

千秋睁大眼睛，“钓横公鱼什么？”

云中子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听说横公鱼的味道很鲜美，钓几尾来尝尝鲜。”

千秋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里离蓬莱可远了，驾云都要大半天的时间呢。

“师父，那让石头驮我们去吧。”石头的速度比驾云要快上一倍。

“不用。”

千秋见云中子拒绝便也不再多说。

风卷云舒景致虽好，但看久了也腻了，加上天色渐黑，千秋这几日四处奔波，慢慢就觉得困了，云中子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便对拉着她盘腿坐下，对她道：“困了就靠在师父肩上睡会吧。”

千秋也不客气，直接靠了上去，没一会就睡得鼾声轻起。

云中子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见她睡得熟了终忍不住抬起手轻抚她的长发，他不是迂腐的人，他一直遵从自己的内心，他不知道这份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第一次教千秋驾云千秋吓得紧紧挂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或许是千秋第一次给他做饭差点将厨房烧了的时候........

虽然名为师徒，但云中子从不觉得这份爱有什么龌龊不堪，他的前世是上古真神，先天大神均是天地间至纯灵气汇聚而成，生而无垢，随心所欲不拘于世俗礼法。

他起先并不明白对千秋是怎样的感觉，以为只是师徒亲人，直到战饕餮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男女之爱了。

不愿点破只是因为他有使命在身，既然终有一别，又何必徒留挂念，他的千秋值得更好的能一直陪着她保护她的人。

千秋醒来时，天色已经破晓。

“醒了？”

千秋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依旧靠在云中子的肩上。

“金乌要出来了。”

脚下是苍茫东海，远远望去，天地相接的地方仍是一片茫茫的云雾，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过了一会，天空的颜色在不断变化，中间呈现青蓝色，两边淡蓝色，就像一块蓝翡翠。东方有一道五颜六色的彩霞，像一道道金光闪闪的利箭射向天空。不久，蓝翡翠旁的镶边比以前更多了，更绚丽了，像一条条彩带把东方团团围住。

千秋从未在海上看过日出，此刻看去，才觉得这惊心动魄的美，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就见海平面上裂开一条缝隙，缝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同时越来越亮，几道霞光射向天空，忽然一弯金黄色的圆弧，冲破晨曦，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一瞬间，满天红云，满海金波，婀娜夺目。

“真美啊。”千秋感叹道。

云中子柔声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很美，只是我们从未注意过。”

千秋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是因为习惯了，就如这日出，最是寻常不过，我们便也都不在意，可若是有一日不在了，恐怕六界都要陷入恐慌之中。”

不错，是习惯了，云中子很想问问，问问她是不是也习惯有他。可话说出口却是：“恐慌一阵便也习惯了，六界生灵的适应力均是极强的。”

千秋沉默片刻，突然道：“师父，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云中子暗暗心惊，却云淡风轻的道：“你大了，自然不能永远陪着师父的。”

千秋一听就急了，“我不管，我就要陪着师父。”

云中子笑了笑，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好好，你便陪着师父，直到不得不离开为止。”

千秋听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安，刚要再问就听云中子道：“到了。”

千秋从未来过蓬莱，只听说蓬莱极美，但等真见到时，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蓬莱的美与大罗山或金鳌岛都不同，大罗山宝相庄严，金鳌岛华丽，而蓬莱则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秀美，比之前两者更让人容易有亲近之感。

师徒两刚落下，蓬莱岛主就迎了上来，蓬莱岛主是个干扁的小老头，虽然蓬莱极美，在七十二福地只排列第七，所以在仙界的地位是极低的，蓬莱岛主只是区区地仙。

蓬莱岛主并不认识云中子和千秋，但凭感觉也知道这两人比他地位高很多，所以态度上战战兢兢。

“小老儿蓬莱岛主青水，不知尊驾是？”青水对云中子和千秋行了个道礼。

云中子回以道礼，“贫道云中子。”

青水后退一步，眼中涌出泪水，嘴唇哆哆嗦嗦，这幅模样把千秋看傻了，就听青水颤颤巍巍的说：“您就是云中子上神？”

云中子颔首，“正在贫道。”

青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小老儿没想到此生竟然能见到大神，一时有些激动，上神勿怪。”

云中子和气的问道：“仙友在此多久了？”

青水忙道：“小仙本是蓬莱海边一块青石，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开了窍，又修行了数千年才得以修成人形位列仙班。”

“草木修行最为不易，仙友道心依旧更是难得。”云中子道。

“位列仙班之后便得到谕旨，小仙便一直守着这蓬莱岛。”地仙是没有资格入天庭的。

“请问仙友石湖在那？”云中子问。

青水虽然不知道云中子这样的大神怎么会来这，但立刻道：“石湖就在蓬莱山中，有些偏僻，上神和仙子请随小仙来。”

本可御气飞行，但千秋想看四周风景，便决定步行入山，夏山如碧，夏树苍翠，隐隐听到山内有飞瀑之声，千秋心情愉悦，走在其中，脚下踩着陈年松软的落叶，鼻中闻到山中特有的清新气息，微风徐来，只觉得心旷神怡。

蓬莱仙迹罕至，这山中道路更是难行，越往里走道路越窄，青水见千秋走的有些吃力，忙道：“山路难行，不如小仙带两位御气前往吧。”

千秋笑道：“不用不用，这样才有乐趣嘛。”

青水又看向云中子，云中子道：“就依她吧。”

道路越来越难行，在千秋第二次差点被树根绊倒时，云中子牵住了她，云中子叹气道：“你呀，走路要看着脚下。”

千秋笑眯眯的，“这里到处是落叶，摔着也不疼。”

云中子握紧千秋的手，问青水：“还要多久才到？”

青水忙道：“快了快了，再走上一刻就到了。”

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云中子始终没有放开千秋的手，青水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中嘀咕，瞧上神对这仙子的爱护程度，这两人必是一对神仙眷侣了，只是他这里消息一向闭塞，也不知这位仙子是谁。

第39章 混沌不清的感情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而四周的树木枝叶上也开始覆上冰霜，千秋疑惑的问：“岛主，这是怎么回事？”

青水立刻道：“仙子有所不知，蓬莱虽然四季如春，但只这石湖是终年恒冰，就连方圆数百米也被冰雪覆盖。

“那横公鱼好吃吗？”千秋好奇的问。

青水如实道：“横公鱼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但肉质粗糙，并不鲜美。”

千秋一听哎呀叫了声，“师父，你被骗啦。”

云中子面色淡定，“无妨，既然来了，去看看也好。”

这一声‘师父’将青水听的心肝一颤，原来这小仙子竟然是上神的徒弟，只是这两人看起来真是像仙侣多过像师徒，只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说，是断不敢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