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种迷茫感撒在她心中，像是陷入了沙粒里，无法挣扎。
她走着，走着，
忽而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
她追随上去。
那人身着宽大的斗篷，浑身笼罩在夜黑之中，与这样的日照形成强烈反差。
这人似乎注意到有人尾随，他回过身来，睁开眸子。
一双邪魅的眼眸里盛满着一点殷红，像是在黄泉彼岸盛放的曼殊沙华，随风妖冶着根茎，花开花落永不相见。
☆、574.第574章 青丘黑夜：了无悲喜（12）
他，在这里走着，走着，赤着脚走着。
然而地面却并不平整，似走在一片白色的沙滩上，白皙的交织陷入地里。
他望着青唯，低低一笑，将手中的灯晃了晃，琉璃调月灯罩下拴着的玉流苏随之晃了晃，发出清脆声响。
他询问道：“想通了？”
青唯摇头。
不明白面前这人在说什么。
而且，她觉得他好奇怪。
这里光线充足，什么都看得清，他却提着一盏灯，在这里走来走去。
这不是傻子吗？
而且，这盏琉璃灯看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男子大约是猜到了青唯心中所想，他靠近她，轻轻地将手盖在他的手上，拉过她的手紧捏住这一杆灯支。
说，“拿着。”
青唯不解，想要后退，可这男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不笑，也不怒。
“拿着。”
“为何？”
男子笑笑，将灯杆强塞入青唯的手里，低沉的笑道：“他们的天，已经黑了。总得有一点光。而救或不救，全然在你。”
——他们的天已经黑了？
他们指的是谁？
救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继续笑笑，面容的笑意让人不明所以。
“天黑了，没有人能逃过神的裁决。”
——神的裁决？
青唯听了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住似的。她挣扎着，想要将这一盏灯还给他，可他们之间却像是突然断开了个悬崖似的。他身形越来越小，离她越来越远。
可面上的笑意，却依旧保持得很好。
像一尊神像。
这神像……她似不怎记得。但这样漂亮的的脚趾，倒有几分印象。
不对，她怎么会记得脚趾头这样奇怪的东西。
越是想，越是头疼。
在头疼之中隐隐约约回忆起在雕塑神像附近，有一颗果树，上面结满好多好多，好大好大的果子。
她的身旁，还有一只紫色的……
紫色的……
想不起来。
……
待青唯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坷、垃——”
“坷、垃——”
夜灯上的玉流苏还在碰撞发出细碎声响，像是嘶吼，像是悔恨。
这灯杆已经被这奇怪的男人硬生生塞入手里，她愣在原地，伸出手来想要去试探这灯盏的火，却发现越是靠近，越是寒冷。
她伸出手来，将灯芯燃烧的火全部蒙住。
一点缝隙也不留。
此刻，仿佛有夜莺的声音在低低吟唱，她望向苍穹，发现四周的‘天幕’一片片脱落。
那样干净透明的白色逐渐变成苍白的画卷，被一滴墨色渲染。
很快的，这墨汁晕染，
一点点，一团团，
连成线，汇成面。
整个‘天’，黑了……
……
……
再醒来时，天已经明亮了。
青唯翻个身，才发现自己睡在树丫上。
而自己苏醒时，两手保持着一个提灯的姿势，真是怪异之极。
人大概遇到什么烦心事时，总会想起一些不喜欢的东西吧，她猜。
又想起昨晚的事，整个人都觉得恼气。
她叹了叹，心底烦躁且冰凉。
今日是第三回合，最后的争战与角逐，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夜里的梦境代表着什么意思。
总觉得一些东西与她关联，但是，也似与她无干。
☆、575.第575章 合：自作自受（1）
她往祠堂方向走去，虽然知晓第三轮并不在那里举行，但依照规矩，还是得去见一见‘老祖宗’的。
前往青丘祠堂之地有许多条道路，青唯抄的小径，并未走大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她并不清楚，只希望不要迟到才是。
等她到了时，发现那方向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拥着一群人。
他们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十分热闹，可这种热闹与集市上的不同。没有欢愉，有的是一片冰凉的谴责。
有人回过头来，看到了青唯，拉了拉在身旁人的衣袖。
另一些人也竞相回过头来，盯着青唯，眼神不肯挪动半分，好似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紧紧地盯着她。
像是带有一丝敌意。
更多，是惧怕。
“是她吧……”
“对是她！”
“她来了。”
“她来了！”
“……”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青唯都会愣一下，然后想都不用想的反应过来。
——她又被人栽赃了。
她还未走上前来说些什么，青葵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了，望着青唯的面容，带了一丝得意。
青唯看了直翻白眼。
事到如今，她已经满身污秽，还怕青葵做什么？！
父君母君站在高台上，母君瞧着青唯的到来，心急如焚，连忙跑了过来，面容着急，话语却冰冷。
“你昨夜做了什么？”
“……”
越是长大，她越是察觉到了一件事。
有些东西，哪怕你从来不说，也从来没有做过。
而一个人的看法，就会将整件事重复推理来去，以‘自己的视角’给人扣上罪恶之冠。
所以她这次干脆就这么站在这里，一声不吭，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女人，听听他们想要说什么。
“——你把七巧给杀了？！”
这样狠厉的话语，再度从妇人的口中说出，青唯也没觉得有多少奇怪的事了。
她点点头，“如果她死了，那么确实是我杀的。”
“呲……”四周浮现出倒吸寒气的声音。
他们望着青唯，一个个脸上皆是恐惧之色，以及震惊，不安和愤怒。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那她现在算堕仙了吗？堕仙没有资格参加狐族族长之选，快把她赶出去！”
“对！赶出去！我家的娃可不能在这样族长带领之下，以免日后学坏。”
“快快快！赶出去！”
“……”
妇人摇着头，丝毫不敢相信面前之人的所作所为，她双手搭在青唯的肩上，摇晃着她的肩膀。
“阿唯，你怎么能这样！快告诉母君这不是真的！”
“嘁。”
青唯抬起头来，将妇人的手像是灰尘般给拍落，她望着妇人，亦是望着在场所有的青丘子民。
“——真是愚蠢。”她说。
被指责了罪名非但没有慌张，反而还说——“愚蠢？”
“对，”青唯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们，就是愚蠢。”
青葵不敢相信从青唯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她瞪大了眼，尖声叫道：“你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都给杀害了，你竟然还说愚蠢？！”
☆、576.第576章 合：自作自受（2）
果然……
这件事从头到尾能够获利的除了这好‘妹妹’，她也想不到有更讨厌她的人了。
“啊呀啊呀——”青唯笑了笑，走向前来，望着青葵笑意浓浓，“我只是承认是我‘杀的’，可并没有说是为了一己私欲。”
“况且！在这种场合里制造出这种舆论，对谁有利，对谁不利，在座的各位一目了然，还需要我明说吗？被这一点都风吹草动利用的不知偏倚何方。
有‘主见’的一百名青丘子民，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
主见二字在青唯嘴里咬得十分特别，让在场的青丘族人面面相觑，仿佛不说点什么，就像是承认了般。
——现在族长第三回合选制，青丘嫡长女青唯杀了贴身侍女，定会失去人心。
你们说……着会不会？
——不可能，青葵仙子身性善良，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
——可这青唯上仙平日里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哇！
……
看着底下的舆论纷纷，青唯笑着，突然觉得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们这般愚不可及，真是……恶心。
眼看着下边众人将要被青唯这三言两语扇动，青葵不悦了，直接站出来：“姐姐你都承认是你杀了的，青丘之中，难不成要容纳一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原本青唯还有些厌恶七巧的，听着七巧晚上说着的话语，她只觉得心底阵痛。
现在看着青葵这般小人嘴脸，她只觉得昨夜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布局。
她，青唯，被青葵一步步算计至此！
——不反抗，何以青唯！
她傲然地俯视着众人，笑：“你们也说了，七巧本来就是我的侍女。昨夜她对我有了背叛之心，手刃叛逆者难道不该？”
未等下边人发出任何言语，青葵连忙阻拦。
她紧紧地盯着青唯，颤抖道：“可七巧从未犯错，你作为她的主子，就算七巧有过错也因例行教导之则，随意取人性命岂不是草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