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水轻雁终于来到了小孤女的亲生父母家门口。
被抛弃的经历并不狗血,反而还相当常见。一家四口,夫妻二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本来就穷得吃不上饭,结果生下个女儿还是天生眼盲,哪里能养得了?只好顺水送走,活与不活,全看天意了。
现在十五年过去,当年的夫妻二人早已头发花白,两个儿子也是每日里下地劳作,才勉强过得不错。
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连眼盲者都能感觉到今天的天气多好,水轻雁站在小路边,远远的就听到了夫妻二人逗弄小孙子和小孙女的笑声,用每日里缓慢增长的神识可以看到,老老小小都很开心。
“小丫头,你咋这么漂亮呐,真是个漂亮丫头。”头发花白的老妪乐呵呵地亲了自己孙女一大口。
水轻雁顿了顿,拿着竹竿走过去——没办法,虽然能看路,但是一个瞎子,不带上必备的竹竿总是被人侧目——讨了一碗水喝,然后道了谢,摸出二两银子给了面前的老妪,小孤女的亲娘。
“啊呀,使不得使不得,俺们庄户人家,可没有黑心肠的。”老妪连忙推辞。
水轻雁笑笑,道:“应该的。老人家,我与您有缘,这是您应得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老妪看着这个眼瞎脸毁的小姑娘,又看看她手中“一卦三十文”的破烂旗子,犹豫了会儿,抱起地上的小娃娃进了院子,还被刚修好不久的木栅栏绊了一下。
水轻雁已经远去,越走越觉得疲惫,只好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这孤女执念尚在,魂魄也好生生的,可就是不能交流,好像冬眠了一般,怎么也唤不醒。
水轻雁无法,多方尝试只能继续前进,原地等待不是她的习惯,说不定走着走着就遇到机缘了呢?
如是又走了十几天,水轻雁算卦甚至打出了名气,找上来的人也更多了点儿,她也随之见识了老翁要纳妾却被谋财、兄弟阋墙、姐妹争锋、小儿女私奔、妻妾相斗等种种。
这些事情,别说小孤女没见过,就是水轻雁两世为人,也觉得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苦中作乐安慰自己,每天啃馒头算什么,出不去算什么,能天天看戏,也是知足了。
这天,水轻雁来到了一个小镇上,按惯例找荫凉地开张,刚坐下就有个少年人跑了过来,说要算一卦。
水轻雁照例“看”了手相,又“看”了面相,眼前却是一团乱麻,丝毫看不出这少年人有什么前因后果。
正准备忽悠两句,那少年却落下泪来,哽咽着道:“阿黄,是你吗?是你对不对阿黄?”
水轻雁:……阿黄什么鬼?“你是谁?”
那少年的眼泪掉得更欢了,要不是怕被人听见,估计要嚎啕大哭,此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满脸花,好半天才解释清楚。
原来少年和小孤女都是大户人家的仆人,从小相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相约要在一起,奈何还没怎样呢,小少年就被远远地卖掉了,小孤女也毁容了。
少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孤女,悲恸不已。心道眼看自己表明心迹了阿黄都不为所动,莫非还在怪他当初抛下她?可是买下他的秃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他也没想到那家主人能半路毙命逃出来,根本不敢提带着阿黄一起啊。
水轻雁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又归于平静,思绪如电,这是小孤女的执念世界,都是凡人,可是梦女却说这里都是修士的执念,到底孰真孰假?
如果梦女说的是真的,那么小孤女后来肯定另有奇遇,这少年也是她自己臆想;可若她真是个凡人并无修为,那这个小小的世界,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呢?
所谓的消除执念,是要达成修士生前的心愿,可这小世界若是修士执念形成,那所谓的消除执念,还不是靠着修士自身?
你不自救,何来他救?
若已经尽了全力,纵使身死道消,也应该没甚遗憾了。所余执念,不过是恨天道不公而已。
所谓执念,只是“不甘心”三个字罢了。
想通此节,水轻雁顿觉识海一阵清明,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你说你一直喜欢我,从来没想着抛弃我?”
“对!阿黄,我最喜欢你了,从小就想娶你,我没想过抛下你的阿黄!”少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是没办法啊阿黄,呜呜呜!”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在水轻雁识海中响起:“谢谢你,我曾经也是修士,可是困于此地多年,始终无法解脱,只能日日轮回,现在,终于可以走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水轻雁感觉到小孤女阿黄的魂魄在逐渐消散,心中一惊,随即将能调动的一点灵力调动到眼部,道:“再看一眼吧。”
再看看这个让你牵挂的少年,看看这个你心中惦记的人和世界吧。
满脸眼泪鼻涕的少年、人烟稀少的镇子、蓝色的飘着云彩的天空、大杨树绿绿的枝叶……这一切在阿黄的眼前无声展开。
“真漂亮啊。”
伴随着一声似有似无的呢喃,整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迅速崩塌消散,时间和空间的碎片消逝在无尽苍穹之中。
☆、第48章 奇怪街道
水轻雁在执念世界中挣扎的时候,阿黑正一脸茫然地站在大街上。
太奇怪了,这条街上什么都有,街边的铺子,卖小吃的摊子,熙熙攘攘的行人,然而却都是假的,有的是纸扎的,有的是草编的,神形具备,活灵活现的。
如果把这条街上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外面,这精湛的手艺绝对能让世人叹服,可是行走在等身高的假人中间,那感觉绝不是诡异可以形容的。
阿黑的汗毛悄悄竖了起来。
这里就是修士的执念吗?可是为什么看不见修士呢?
他想和阿雁在一起,无论是在哪里,即使是执念世界,也想和自己的契约者在一起。他还没带阿雁去过妖族呢。
可是,该去哪里找他的阿雁呢?
阿黑默默地走在静悄悄的街上,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尽头。他站在一个卖烧饼和瓜子的小摊前,发现烧饼是纸糊的,瓜子却是真的,这摊主则是个稻草人,身上穿着衣服,头上戴着顶小毡帽,咧开嘴露出个笑容。
对面是个戏楼,高高的三层楼台碧瓦飞甍,坐满了看戏的人,门口的纸糊小二正弯腰招呼客人进来。最高的戏台上有五个戏子在上面,其中一个正甩着长长的水袖,朱唇轻启,似乎下一刻就有婉转唱腔流泻而出。
阿黑拿起一粒瓜子,黑色饱满的瓜子在碰触到他的瞬间消散。
又拿起一个烧饼,翻来覆去之后,烧饼还在手中,粗糙的纸的触感,很真实。
阿黑扔下烧饼,站到街的正中央,抬手,左右手同时打出两团火,扔到了街的两侧。
阿雁说过,力量很强大的时候,可以一力降十会,碾压对手;力量不够的时候,就要靠智慧和力量;当力量实在弱小的时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他现在还看不到对手,姑且当自己力量强大吧。
白虎火焰非同寻常,何况草和纸都是易燃物,两侧的店铺小摊和假人,很快呼呼着了起来,像两条火龙般飞速蔓延。
阿黑站在街道中央,默默数了三十个数,等来了一条空无一物的青石路和一个漂亮的戏子。
正是那个甩着长长水袖的旦角。
旦角站在阿黑斜对面,一甩水袖,小口张开,唱腔婉转清脆:“小官人呐,你从何处来?”
阿黑耐着性子听他拖完这短短的一句话,非常严肃地道:“你一个大男人,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旦角愣了愣,抛了个媚眼给这个高大俊朗的青年,娇声道:“奴家——”
阿黑抬手又是一个火团。
旦角急忙闪避,袖子还是被烧了一截,恨恨脱掉外面的戏服,露出里面的平常衣服,冷哼道:“进了千梦海还敢这么张狂,梦女没教你规矩吗?”
这次他没有伪装声音,虽然还画着妆,但明显是个成年男人。
“什么规矩?”阿黑露出真诚的疑惑,“那个梦女只说这里都是修士死后的执念,我……我就到这里了。”
一生的执念,可不就是到死都没实现的愿望么。
男人没想到对面这个傻大个这么实诚,愤怒地呸了一口,道:“你傻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还死后的执念?老子明明没死,照样被她骗到了这里!多少年了都出不去!出去了说不定也是孤魂野鬼了!”
阿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是像你刚才那样骗的吗?”眼睛瞄了瞄被扔到地上的戏服。
男人:……该傻的时候你倒是不傻啊。
“这不是重点!”男人一脚将戏服踢到一边,那戏服好像有生命似的自己折叠起来,缩到了一边。
“现在,你毁了老子这么多年来解闷的玩意儿,”男人的声音一转,唱腔再起,“小官人,不如留下自己来陪吧~”
阿黑抖了抖,他现在好像知道鸡皮疙瘩是什么了。
男人没穿戏服,却是挥手就出现了大片桃花,人面桃花相映,那双上挑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小官人,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不留下呢?”说话间桃林再次变化,这次百花齐放,仿佛能闻到馥郁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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