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棘手。出事的那弟子名叫渠烛,是比阿涟高一届的师兄。这渠烛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祖父是南斗星君,母亲又是容虚元君,典型的天界高干子弟,标准的官二代。若非有他,以这傻鱼的身份,也只有白白偿命这条路了。
容临道:“罢了,我再想想法子。”
阿涟深知此事只能麻烦上神,当下也只好诚恳道:“麻烦上……表哥了。”
·
阿涟也晓得那渠烛的背景,想着以上神的身份,也极难将她从此处带出去,一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哪知她目送上神离开,过了片刻,便见那看守牢房的小哥进来,替她解除了牢房的结界,对着她道:“胖头鱼,赶紧随我出来。”
阿涟不明真相的上前。
小哥微笑道:“算你走运,办完手续就可以出去了。”
阿涟惊诧不已,反应过来,立马跟着那小哥出去。
阿涟生得年轻美貌,典型的良家妇女小白花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况且那小哥自认识人无数,也晓得这小姑娘肯定是被冤枉的,这两日来对她也是格外照顾,这会儿还亲自送她出去,说道:“我也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这九霄阁不好混,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没有什么后台,很容易被欺负……”
末了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表哥,面上有些欣慰,继续道,“好在你这表哥有能耐。不管你这回犯了什么事儿,出去了就别再进来,改过自新,重新做鱼,好好跟你表哥过日子。”
阿涟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会的,谢谢师兄。”
·
仙岛上,萧枣因为阿涟的事情担忧不已。
她独自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脚上的鞋子掉了也不自知。
萧白站在她的身后,远远看了她许久,这才缓步过去。目下他不用在人前是打扮老成,穿着闲适,月牙白的长袍,白玉发簪,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身处高位久了,身上难免有股高高在上的气息,他见她一副明明看见了自己,却故意不理睬他的模样,薄唇弯了弯。
掀了袍子,单膝落地,修长的大手伸了过去,握住她裙摆之下的脚踝,轻轻一捏,才道:“还在生我的气?”
萧枣到底绷不住,收了收脚,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收不回来,便下意识红了红脸。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继续问,只捏着她的玉足,替她将掉落的鞋子穿了上去。做完这些,才坐到她的身旁,道:“你好不容易交到朋友,我比你更上心。你朋友有难,我怎么可能不帮?只是我身为九霄阁的阁主,绝对不能偏袒任何人。这件事情,若她是冤枉的,我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萧枣又何尝不明白他的难处,只是……
她低了低眼,说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查明真相?”
她很少求他什么事儿,可这回阿涟的事情,她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只有找他了。可他呢,非但不肯帮忙,还不许她出去,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她又道:“幽司局那种地方,阿涟一个小姑娘,肯定会害怕的,若是被欺负了……”
“不会的。”萧白看着她,“我虽然不能将她放出来,不过保证她在里头平平安安的,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萧枣道:“那渠烛是容虚元君之子,便是阿涟无辜,兴许也要被迁怒。”
萧白忽然含笑看了她一眼。
萧枣不明所以的回望着他,却听他道:“这会儿脑袋倒是机灵,你何时能对我的事情也这般上心?”
萧枣有些恼,再好脾气的人,遇上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空再开玩笑了。可她同他到底是青梅竹马,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她目下能待在仙岛,潜意识里也是相信他能解决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她的朋友白白被冤枉的。她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萧白也不想再让她因此事烦心,便开口说道:“会有人去救她的,而且那人一定会将她救出来。”
说完这话,萧枣没有再继续问,萧白转过头,见她安安静静坐在大石头上,眉宇间的烦忧也淡了些许。他忽然有些好奇,问道:“你为何不问,何人会去救她?”
嗯?
萧枣闻声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笑笑道:“……我相信你,小白。”
既然他说了有人会去救阿涟,那阿涟就一定不会有事,她又何须多问。
·
出了幽司局,那蹲在幽司局外头的田箩便哭哭啼啼扑了上来,道:“阿涟,你总算出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田箩胆子小,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早就急得团团转。原先还有萧枣,可之后那萧枣也没个人影,唯有她想了法子,塞了银子,进去同阿涟说了几句话,晓得阿涟同容临上神有接触,这便又跑去碧波池守株待兔。
阿涟安慰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她说着又看了一眼上神,微笑道,“上神可厉害了。”
田箩自阿涟怀里出来,望向上神,见他身上神辉笼罩,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显得她越发的渺小卑微。
田箩感激道:“上神果真如阿涟所说的那般善良和蔼。”
活了三万年的上神,已经开始对年龄有些敏感,要不然也不会五百年才过一次寿辰。这会儿容临自然没有应下田箩这番奉承,只抿着薄唇负手而立,俊脸倨傲,冷清孤高。
田箩紧张的朝着阿涟投去求助的目光。
未等阿涟开口,容临音色冷冷道:“时候不早了,此事尚未查清楚,这会儿出了幽司局,保不准明儿再给捉进去,我公务繁忙,可没拿闲工夫日日过来捞鱼。”
田箩泫然欲泣:“那可如何是好?”
阿涟也看向容临。
之后便是容临带着阿涟将此事查清楚,至于田箩,担忧了两日,且她道行低微帮不上什么忙,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踩在云端之上,阿涟再一次感叹上神法力无边,转过脑袋看了一眼身后的上神,道:“我若是能像上神这般随心所欲使用法术便好了。”
容临见她一脸崇拜,心下愉悦,难得有兴致与她闲谈:“那你是如何从洞泽湖来九霄阁的?”
阿涟认真回答:“我法术不精,提早一个月出发,同白鲟大哥一道游过来的。”
容临天赋异禀,容貌家世俱是出色,幼时便甩同龄人一条银河,自然不能理解阿涟这等差生的生活习性。
他衣袂翩翩,姿容无双,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一想到这小鱼妖从洞泽湖游到九霄阁的傻样,唇角抑制不住扬了扬。
阿涟又问:“上神是如何将我弄出来的?”
先前田箩要同她说说话,也是桩极不容易的事儿,她犯的事儿大,若非那小哥看她可怜的面儿上,也不会放田箩进来。而上神呢,一会儿工夫,便将她带出来了。
容临道:“此事蹊跷,虽说出事的时候你刚好在渠烛身边,可没有人亲眼看到是你动的手。九霄阁不是乱冤枉人的地方,他们将你关了进去,要定你得罪,也得拿出十足的证据。眼下拿不出,这关押人两日时限已到,再扣着人不放,自然说不过去。我替你担保,又交了保释银子,这才将你带出来。”
阿涟感动道:“让上神破费了……”她想了想,又道,“上神统共花了多少银子,我改日攒齐了一道还给你。”
容临倒是没有客气,报了一个数。
阿涟听了,半晌才道:“我……”她想逞强也没法逞强了,耷拉着脑袋道,“上神您还缺丫鬟吗?会凫水的那种?”
容临哪里不知这小鱼妖的伎俩?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折子戏都唱烂了。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容临略一挑眉:“慢慢还,总会还清的。”
阿涟点点头。
近些年来,鱼肉市场不景气,花鲢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算她卖身给上神抵债,也没这么高的身价。若真如此,上神自然是亏了。多精明的上神,怎么可能当冤大头呢。
·
容临将阿涟带到了萧白那儿。
萧白倒是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加之这阿涟又是萧枣的朋友,他自然不可能不帮的。
阿涟站在容临的身旁,想着因自己的事儿,惊动了这两尊大佛,实在是惭愧。是以一进来,她便一改适才在路上的聒噪,变得安安静静。
而容临来找萧白,也不过是因为萧白这里有流光镜,可以时光回转,看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阿涟乖巧的站在容临身旁,同两位上神一道看镜中情景。
萧白问:“你同渠烛先前可有交集?”
阿涟想了想,老实交代道:“渠烛师兄很是热心肠,我初来九霄阁,他帮我良多。”
萧白淡淡道:“他对长得好看的姑娘一向热心肠。”
阿涟顿了顿,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看了一眼容临。
萧白略一挥手,那流光镜中,便出现了阿涟同渠烛说话的场景。
渠烛自幼备受宠溺,骄纵惯了,乃是天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更是行事风流,不知调戏过多少女子。目下这流光镜中,便出现渠烛频频偶遇阿涟,衣冠楚楚上前同她搭讪的模样。
萧白指着镜中场景,渠烛凑到阿涟的耳畔仿佛说了什么,则问道:“那会儿他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