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夏铭收起了暖融融的笑意,眼帘低垂,心底逸出冷笑。
他们这支异世族,唤为食梦族,可通入别人的梦境,还可食梦,不论美梦噩梦。可是,这天帝的女儿可是要渡梦劫,这梦劫,若她自己渡不过,那必会化成噩梦之魇,吃掉那东西必然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况且,他们还这般指明要父亲前去,而不是任派个族人便好,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夏铭起身,青衣上金色阳光碎了一地,与阴影处活跃迢遥。“苏言上仙。”他眸子里似浸染了黑夜,只余再不期望曙光的魑魅魍魉。“劳烦你告诉神主,我们食梦一族必定竭尽全力。”
苏言看着面前的男子,良久,开口,“我说了我只是顺道,话已带到,那我便是兑现了我的诺言,将你们的话带回,我并没有这个义务。而他想必也知道我不会带话回去”他眼角亮起千山万水般的景致,眼里不起半分波澜,落了满地的流光。
夏志卿眯眼,心头一惊,这人竟这般不将天帝放在眼里,提起那人时眼中无惧无惊,仿若在他看来,提起神界之主与提起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抬头看向夏铭,唇畔竟勾起一抹微笑,瞬间亮了天地,“少族长不必骗人了,天帝也不需要你们的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除去你们的理由。这句话,苏言并没有很直白的讲出来,但相信眼前这个聪明的少年,能够明白。
夏铭惊诧,回首,那人笑得极美,眼里并无半点情绪,好若众生笑,笑众生,众生皆一般。
真是,真是,可怕的一个人。夏铭吸了一口凉气,他本来就没打算帮那位天帝,只是想说句谎话让那位暂时安安心,然后为族人布好后路罢了,那位天帝大人,自从上位,便已经翻手间覆灭了好些异族,这次借着去梦的名头让父亲上神界,摆明是想将食梦族除之后快,当然,顺便再确保他女儿的绝对安全,如果女儿出事,便让父亲替之,然后再找个借口给父亲安罪,最后,必将牵连整个族。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那位天帝大人一心想一统三界,这脱于三界外的异族,恐怕早已成了他喉头上的一根利刺。
可是,他竟然连回答都不要,未免太自信父亲会乖乖为人鱼肉了吧?
而且,他看向苏言,他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虚与委蛇。
他看着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男人,然后断定,这是一个比天帝还要可怕的人。
☆、第二章 初见
夏季本应多风,在此刻却怎么也不肯眷恋与人世,空留一地耀阳将震惊蒸发。苏言依旧是初始那般的毫不在意,细长的指抚着青瓷盖,不经意间磕上石桌,便瞬间将夏铭的心神拉了回来。
“上仙果然与众不同。”夏铭微微笑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语气疏散自然,连少许的讶异都没有。眼角陈曼芳华,栀子花般美丽。
苏言停下抚摸茶盖的手,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端详眼前的少年,这名叫夏铭的少年眼神澄澈透亮,却又似摸了岁月风华般的深邃多思,此时他站在阳光之下,微垂的发融进漂亮至极的眉眼里,竟无端生出几分妖娆,极淡极淡。
没有慌乱,没有恼怒,就连一开始被识破心思的震惊也了无痕迹,一句看似不明所以的话,却是轻巧的解决了他言语上的刁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模棱两可的态度,化彼之矛为己之盾,在是否有违逆天帝的命令上可进可退,同时还隐隐挑出自己并不把神主放在眼里的态度。
“呵呵······。”苏言笑笑,以管窥豹,一个人的答话方式,便可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这个叫夏铭的人对于他言语上的刁难巧妙的打了个太极,只凭这一句话,便应承了两种意思,若他说对了,他确实给神主带假消息,而自己这个一眼便看出来的人自是与众不同,若指他说错了,夏铭也可以让人理解成自己思维极端,想歪了,自然也是与众不同。
心中暗叹,食梦族有此人物,理应发展的更好,只是······当真可惜。异族不涉世事,一味的固执守己,最终也只是被连根拔起的命运,就算夏铭已经初露峥嵘,可毕竟他生的太迟。
夏铭看他只是笑,轻轻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倒也乐的如此,顺水推舟的将话题扯了出去。“上仙远道而来,第一次到我食梦族,想必还没好好光赏过我族的景致?”
苏言闻言瞭望长亭四周,刚才被层层叠叠的人影围住,未曾细细看过,现在视野清阔,极近处的绿湖垂柳,假山伏地,白玉狮像通通化为细碎的光影,逼入他的眼底,不知是否因为这里从无红尘气迷沾染的缘故,竟显得格外超脱与世,于最平凡的风景处,勾勒出牵动人心的弦。
“嗯。”他竟鬼使神差的这般回应。
夏铭惊讶,本只是随意敷衍的一句话,没想过他会答应,可不想他竟回的如此干脆,抬头,看见苏言看着周围这普通景致,目光却平和幽远。
“那,我陪上仙走走如何?”他笑着道,眼里目光却一点点深邃起来。
苏言单手托腮,宽大的袖口褪至肘间,一片诱人的白,眼神飘飘渺渺,古道深深,似沉思,却又寻不到半分思索的模样,“那就劳烦少族长了。”他微微勾起唇角。
**
蝉鸣依旧呱噪,于这夏日之中吟唱它们短暂的,在黄泥之底窖藏了不知多少个四季的生命长歌,声声锥心泣血。烈日打在夏槿身上,闭上眼,依旧是一片刺目的光,她伸出手,抬起,又慢慢张开,阳光从她指缝之中慢慢流逝,却照进她指中的血肉里,经白皙的肌肤一打磨,红若玛瑙,透如清玉,亮似榴石。
她眯起眼睛,盛夏的灼热似乎也格外眷恋她,连她身边轻起的风都格外清凉些。
夏槿最喜欢的夏天,此刻守护着她,滚烫的光,深绿的柳,碧色的湖,柔软而舒适的草地,这属于夏天的所有的所有,便也是属于她的所有的所有。她伸个懒腰,惬意而满足的在树荫底躺下。
清风掠过湖面,夹带着略微青涩的香。
“上仙,此处是我族最为中心的位置,过了这儿便是一方明湖······。”远处隐约有声音飘来。
夏槿翻了个身,起来,随手拍掉裙摆上的草屑,向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被夏日的高温扭曲的空间里,两个身影渐渐的朝她走过来,她认得其中一个身影,高挑欣长,可不是她家哥哥吗,随即又仔细的看向另一个模糊的身影,只是认了好久,还是认不出来。算了,夏天抒出一口气,只要不是她家老爹,是谁都好。
她半靠着柳树坐着,鲜嫩的枝条在她眼前跳舞,绕出一个个美好的弧度,她眼睛却只是盯着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首先,是一方白衣金线袖子随着那人手臂的摆动定入她的眼睛里,白色,是万丈之高的雪山之巅上那无人踏足的纯白,金色,是初晨第一抹光线融合搅拌被人捏炼而出的夺目。往上望,弧线美好的下颚,墨发松垮,垂至颈上,勾人夺魄的锁骨。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大胆,那人竟有所感应的看过来,与她视线相遇。
似天之巅顶上的金乌爆炸,留给世界一片虚无的光,斑斑点点,自那人的眼中倾泻而出,原本响亮的蝉鸣于此刻消失不见,她的湖,她的柳,她的草地,此刻都被剥离出去,满眼的耀白里,只剩下那人望过来时的眼。
是谁?
不知!
哦······
是客人!
思绪乍然回归,她强制性的压下起初的惊艳,然后,又微微失望起来,这外面的人,看起来和他们一样吗。
夏铭本在和苏言说话,却发现苏言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有风轻送,卷起前方那人的裙摆,红的耀眼。夏铭看到眼前的人,不由得微微笑起来,柔软了眉目,“夏夏。”他轻轻唤道。
夏槿看到自家哥哥对着她笑得春风满面,心底里暗暗得意,这客人长得那般漂亮,实在让人很是不爽,好在自己哥哥长得也是不错,呵呵······外面的人有什么了不起。
她乐颠颠的跑过去,嘴唇翘起,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陪人赏起风景来了。”她调侃道。
夏铭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满满的无可奈何,“我这可是在办正事,你可莫以为人人都像你,整天无所事事。”又转过身对着苏言说,“舍妹顽劣,让公子见笑了。”
苏言一笑,“无妨。”心中却敏感的发现夏铭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他看向面前一身绯红衣裳的女孩,见她脸上是不知忧愁的笑容,眼里是人间已尽的四月芳菲,心中了然。这样无忧的女孩,该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现在大难将至,可她的家人却依旧极力隐瞒着,不道破他的身份,只是让她以为他是个凡人而已。
夏槿看着这个客人的神情,心中仿佛生出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因为,他清冽的眼里,似不屑,似怜悯,她蓦地沉下眼角。她还小的时候,他爹爹就总是夸她聪慧至极,学任何东西也是极快,甚至比起自己的哥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她所有的本事里,最得意的便是查言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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