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笑了笑,“魔教被称为魔教,自有它的理由。你现在见到普通百姓对它的维护,却还没见过魔教中人素日所为。滥杀无辜,随心所欲,三观崩坏。多少穷凶极恶之人,都是魔教子弟。上代魔教教主之前,魔教曾与我们正道有所缓解,改变了路线,甚至与朝廷也多有交涉。但从上任教主开始,魔教重归邪道。你只见了他们救人,又可曾见他们杀人?见过他们的手段,你就知道,名门正派谈不上多正义,独独对魔教的声讨,是没有错的。”
“正道不一定是善的,现在的魔教,却一定是恶的。你们不必有什么心理包袱。”
众弟子呆呆看着师叔,只剩下茫然应是的功夫。师叔说话平静,语速悠缓,并不带有太多仇恨,但门中人自知道师叔是为他们好。听说少时,师叔全家便是为魔教所屠,才不得不入云门避难。有这般身世,谈起魔教,师叔仍语气淡淡的,可观师叔胸中丘壑。
下午时,刮了阵黄风,天阴沉下来,众人匆匆赶路,只来得及到山前一座破旧小庙。昏夜之交时,下起了小雨,天色极快地暗下,山间雾色濛濛,天气转凉。
云门弟子决定在庙中躲雨时,庙中又来了十来个穿着破烂的流民。流民们本就衣不蔽体,又在雨中行了小半个时辰,进庙时,就冻得全身哆嗦。云门子弟自然热心相扶,可火折子在之前赶路时湿了水,他们原本是习武之人,也不需要火,现在流民需要烤火时,他们就傻了眼。外面的世界黑漆又雨如注,身处的庙中一片空荡,当真让人呆了下。
没有干燥的火折子和柴火,怎么办?
江岩一咬牙,“钻木取火吧。”庙中倒是倒了两桩外面的大树,幸而他们是习武人,钻木取火还是有办法的。
但是努力了半天,因木头潮湿,才窜起了两点火星,还需要人小心呵护,不留心就灭了。
“用这个。”江岩为难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从后递来一本书。
他一看:追男十八式。
愕然:这不是杨姑娘送给师叔的定情信物吗?这样好吗?
没什么妥不妥的。
带着这么本书,杨清本就在犹疑。这会儿有需要的时候,他并不太在意。终归到底,杨望月是个过客。当时也许有点心动,但是都过去了,她身份成迷,他也不会自找麻烦。
就这样吧。
看江岩傻着不动,杨清上前,从书中随意撕了一页纸,蹲下身,递到了那窜被众人保护的小火前。他本是漫不经心,神情庸淡,却在火光中,火焰窜到纸上后,在一瞬间,眸子微凝——
在他手下,在他递到火前的书页上,以很慢的速度,出现了字迹:
杨清,今天也要想我入梦哦。嘻嘻嘻。
杨清:……
众人:……
他手一颤,猛地将燃烧一半的书页从火中取出,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盯着自己手中的书页:正面是魔女望月和杨清如何相亲相爱,背面是少女清秀的字迹,笑嘻嘻地向他问好。
几乎是在一瞬间,记忆将他拉回那个村庄:总是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就向他表白一番的姑娘;站在院外颜如舜华、腰带翩跹的的姑娘;在大街上被他捧着脸、凑上去亲他的姑娘……还有,还有在最后,用一壶酒将他压在身下、与他热情舌吻的姑娘。
杨清望着手中的书页,想了想,又撕了别的几片书页,这次小心不烧到火,而是在火上烤。果然如他所料,每一页书的背面,都浮现出了少女的字迹:
一幅男女交合的春-宫画,画了一半,她估计嫌烦了,在旁边留字迹,“你自己慢慢脑补吧哈哈。”;
一两句从古书中摘出来的字句,拐弯抹角地说“好想你哇”,日也思夜也想,你有没有同样想我呢;
三两句要他不要劳累,大段描述想象两人日后见面的机会;
……
“师叔……”旁边弟子才开个头。
“用这个。”杨清从袖中扔出火折子,师侄们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忙带着火折子去帮流民了。
不错。
杨清是有干燥的火折子的。他就是想毁了这本书而已。
可是现在,看到了望月留在书中的秘密,他还想毁吗?
那个爱慕他的姑娘,不知道变卖了家中多少东西,才能买下藏字迹的笔墨。又在机缘巧合的时候,乍然展露在他面前。
她的那片心意,让他痴然而望。
秀丽的青年蹲在火前,望着一页页浮出字迹的纸出神。星河一样的眸子本就漂亮,此刻,更是迸发出了火亮的明光。血液上涌,流遍全身,好像都带了记忆一样。他心中有些烦,又有些惊讶,还带着三分欣喜。
扬着眉,看着那些只言片语,杨清有些忍俊不禁。他将书页收起来,想日后的赶路途中,每天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路程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无趣了。
生平第一次,杨清有些期待与她的再碰面了——她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每每在他对她失望之际,神来一笔;每每在他对她遗忘之际,给他惊喜。
雨绵如织,自有人心如春暖。同时间,在“清来城”的客栈,隔绝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屋中气氛有些凝重。
满眼算计的男人,一把铁扇挥出,对着桌边安然而坐的少女,满是警惕,“你说你是谁?!”
杨望月侧头,懒散一笑,“你说呢?到这一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想喊白道人来抓我?叛教而逃的人,口说无凭,谁会信你?”
“或者想喊圣教人来求证?叛教而逃的人,圣教绝不留你生路!”
一句赶一句,坐在桌前的少女眉目轻慢,带丝笑意。砰的将桌上茶盏一摔,她起身而立,向范浩走去。明明范浩才是会武功的那个,才是拿着武器的那个,可在眉目冰冷的望月面前,他气势大减,竟是步步后退。
望月冷笑,“我告诉你,想要一条生路,你只能跟随我。圣教上下,只有我一人能救你。大约,也只有我一人,不在乎你是不是叛教,是不是投靠白道。”
范浩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你不在乎?”他还不能确定这个就是昔日的圣女大人。
望月眨眨眼,方才还气势悍如山高,此刻就垂了头,害羞道,“当然是因为杨清在白道啊。”
“……”范浩的嘴角抽了抽。好吧,他有八成把握这个就是圣女了——对那位杨公子迷恋至此,也只有昔日的圣女了。
而望月则笑问他,“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教主为什么叛出教?别再用他与我情深似海这样的鬼话骗我了。我与他关系如何,你是最清楚的。”
范浩沉默下,从袖中掏出一份东西,递给望月。
望月拿过来看,唇角了然的笑一下子变得迷茫——123言情系统衍生研究报表。
下面是一串串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范浩低声,“这是临走前,教主交给我的。说是从姚芙那里拿到的东西。我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姚芙?
望月的眉目更冷了:果然啊,圣教教主原映星叛教,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叫望月,而是叫姚芙。
范浩有话说得对。
魔教教主和魔教圣女天生一对。
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在姚芙出现后,原映星就变了心。
☆、第17章 杨清你这个坏人
望月和原教主,青梅竹马,患难与共。若非姚芙的出现,魔教教主和圣女,自是天生一对。而在姚芙出现后,教主和圣女良好的关系就破裂了,不知因此生了多少事端。
圣教上下,甚至全天下,若说望月最恨的人,那一定是姚芙。
数年来,她誓要致姚芙于死地;原映星则誓要袒护姚芙到死。
云门应该是最得意的。
一个男弟子杨清,让望月求而不得继续求;一个女弟子姚芙,轻而易举俘获了教主的心。
区别,只是望月不会因为杨清叛教。原教主却不一样。
姚芙走了,他也走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给魔教。
现在魔教残余的战力,有的已经叛教入白道一如范浩,有的在想办法追回教主,有的在报仇,有的在分割既得利益,还有的在内斗抢教主之位。乌泱泱的一团糟,这一切,全是姚芙的功劳。
望月一时意兴阑珊:这样的圣教,作为重生而来的她,既是无人作保,无法回归,又是回归后,无人相助,也不能平了圣教的内乱。
范浩耸肩,反正他已经归顺正道了。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不管面前这少女到底是不是圣女,就凭现在的情况,对方也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管他呢。他对魔教已经仁至义尽,没看他把教主走前留下的东西都交给这个疑似圣女的人了吗?
万一对方不是圣女,却拿了信物怎么办?
哈哈,这跟范浩有什么关系呢。他哪里想得到教主走前,居然随手把信件扔到了他这里。
精神病人思路广,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能理解的。
望月重新展信,盯着上面的字迹——123言情系统衍生研究报表。
下面是魔教诸人的名字。
以原映星为首,望月第二,一排护法堂主舵主随后,基本魔教有声望的人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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