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趴在昏迷的悦千冢身上,一双疼肿的星眸,仍然倔强地强忍着不掉一滴泪:“父皇说我笑的时候像你,喜欢我笑着,所以我不哭,我皎月从來不会哭,”
“月儿,我……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女人,我只是凉九欢,”她扭头,说,
“都说你失去记忆后,变得又笨又傻,果真如此,你不仅又笨又傻,而且还冷血无情,自私自利,颠倒是非黑白,不懂谁才是对你真正的好,”
“我……对不起……”
“凉九欢,你走,倘若你踏出魔界一步,我皎月发誓,今生必追杀你到底,与你不共戴天,”
“月儿……”悦千冢睁开眼睛,直起身,
“父皇,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凉九欢她还沒有走,你还能看到她……凉九欢,你快过來,”这句几乎带上了恳求,
悦千冢冰声道:“让她走,”
“父皇,”皎月不可思议地看着悦千冢,他不是一心想留住她吗,怎会……
凉九欢走过去,握住悦千冢的衣襟,愣怔出声:“我……”
“九儿,你走吧,”悦千冢冰眸微动,“我自私凉薄,又贪得无厌,还必然睚眦必报,所以你不要对我好,否则必然将你拆骨入腹,永远都成为我的,”
如是以往,她必定逃得无影无踪,谁让他是震骇九天的魔皇大人,
可是,此时,她却一点都不怕,还笑着说:“糖糖,如果,我的肉能治好糖糖的病,此后我会回來,给你吃,因为,看着你疼,我也疼,”
“你,快走,”他咬牙切齿,
在皎月愤怒的眼神中,她听话地站起來,道:“月儿,我离开,是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慢慢狂沙,少女远去的身影,瘦弱单薄,却有一种他们谁都说不出、把控不了的坚强,
遥远的千里之外,一汪海之央,一孤岛之内,一高峰之上,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袍绝代女子,
同样三千白发飞扬,一幅黑色面纱遮住了所有能被看到的面容,只留一双永无波澜的血眸,静观六界,俯视九天,
可以说,这是一个沒有灵魂的女人,只是一个以“天下苍生”为棋子,下一场“轮回死局”的人,
而凉九欢,就是这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枚令她“算无遗策”的死子,
永无波澜的血眸比那姚应华的落雪渊眸,还要无底深寂的空洞,空洞得彷佛与天地的苍凉浑然天成,却自是高洁无瑕;空洞得仿佛叫人看一眼,就能魂飞魄散,
这种空洞很美,美到令人惊骇,
美到,甚至让人怀疑,她连嘲笑与不屑都不会,
那太费力气了,她根本丝毫沒这个意愿,她就是这么不动地站着,随意地操纵着九天所有人的生死,淡淡地掀起一席轻易就能让血海罪渊翻腾咆哮的波涛,而他们连至死都浑然无觉,
就像此时,她十指纤纤,就在玉无瑕的魂魄慢慢散尽时,淡淡地将其消散的魂魄聚收入了掌中的一玉瓶之中,
寒风冷躯,而她三丈之外,却是恭谨地垂首伏跪着一黑衣蒙面女人,
正是在魔界刺杀凉九欢失败而侥幸逃窜出的女人,
“主人……属下办事不利,玉主他……请主人责罚,”
她清晰地记得,面前的主人,因何给自己再生之命,也清楚地记得,她交代过,倘若玉无瑕决意要与整个天下为敌,她就该杀了他,看着他死,
黑袍绝代女子弹出手上的纤细玉瓶子到蒙面女人面前,无波无澜道:“想救他吗,”
这句问话,令蒙面女人惊骇抬首,心中蓦然一顿,揖礼的十指紧握,丝毫不敢仰视那双血眸,脑子在刹那的狂喜空白之后,方努力地自持道:
“是,恳求主人救玉主,属下愿意牺牲一切,”
“牺牲一切,包括解除你身上上古禁咒的术法吗,”话音落地,蒙面女人脸上的黑色面纱突然脱落,露出一张竟与月族前任月王西陵凤一模一样的脸,
就连那上面的天罡月煞黑纹都一般无二,
“……主人,”突然被露出藏之深之又深的狰狞真容,女人脸上骇之又骇,“是,西陵凤愿意用此交换,玉主之命,”
“呵,又一个痴情傻女,”黑袍绝代女子无波道,“可惜,你太贪心,”
“主人,难道您就人心看着一心为您效力,被您欺瞒利用千年的痴情玉主,就这么魂飞魄散吗,”
这话,问的大胆忤逆,如果是平常之主,必会勃然大怒,即刻将她就地处死,
可是,黑袍绝代女子怎会是平常之主,她是操纵九天之主,这些话,对她來说,根本连她的一丝神经,都碰触不到,
这一点,为她效力千年的西陵凤,多少妄自的清楚一点,
但,黑袍绝代女子不会在意她这忤逆之举,可不代表他人允许,
“噗,,”
西陵凤突然背受一创,吐血倒地,只见她身后缓缓走出一道散漫轻佻人影,披散的发丝随高峰猎风,邪魅张扬,
“西陵凤,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來人语出讥锋,眼含冰箭,不容她对黑袍绝代女子有半点不敬,
如果说西陵凤对眼前的黑袍女子是羡慕的心服敬慕,那对此时走出的邪魅张扬男子,则是满心的畏惧与躲避,
因为这个男子一旦不喜欢一样东西,就是彻底的打碎,
“流陌大人多疑了,西陵凤对主人忠心不二,”
“欺瞒利用吗,什么时候起,我也会用了这些肮脏的手段……”
对于他的出现,黑袍绝代女子无觉无感,只是望着那漂浮在西陵飞面前的玉白瓶子,喃喃自语,却听不出任何悲喜情绪,
“凤儿,你可知如何解除你身上的禁咒,”
“不是应化神尊的神源能解吗,”
“我只说过,他的神源能够帮你消除脸上的天罡月煞黑纹,仅此而已,而,要彻底解除你身上的特异禁术,只有以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将其镇压,这个方法,很极端,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西陵飞垂首等待答案,
“请,请主人赐言,”
“夺取神魔之力,”
“这……”西陵凤闻言,一屁股瘫坐在地下,
神魔之力,神魔之体,尽管千年前,她从未出过月族,却在族人私下的纷说中,听闻了千年前的那场仙魔浩劫,
起于神魔之力,终于神魔之体,
可那神魔之体不是已经在焚神火中,焚裂了吗,
“可是,一切只有神魔之体恢复记忆,方能使出神魔之力,你才能有机会夺取,”
“那,那神魔之体是,是谁,”
“凉九欢,”
良久,高峰上,只有一袭黑袍的绝代女子,和迟疑未走的流陌,
绝代女子望着远方,缓缓呢喃出口:“岚音岛吗,是时候该打开你的大门了,”
“呵呵,这场轮回死局,越來越精彩了,主人好手段,”流陌嬉笑,
见到女子血眸中始终无波无澜,流陌立刻收起玩笑之心,端正而立,
“流陌,封印岚音岛的这千年,你想她吗,”
“想,但流陌现在,是主人的人,”
“去看看她吧,百世情劫终究到了,她要殁了,”
“我只恨,将那人界燕王的尸体藏在那里,居然也能被他们找到,我……”
她看着他,直到他羞愧的满脸通红,“我走了,也是时候,去会会我那素未谋面的孪生兄弟了,毕竟他的局,也走到尽头了,呵呵,好玩儿……”
苍华负 第一百五十章 生魂铸剑
云水州.云水河.一段平淡无奇的相遇.却引出一段千年的凄绝等待.
“小欢……”
“欢宝.”
是谁在叫她.迷茫的双眼.望着眼前的城门.
城墙遗迹化残.斑驳入眼.所有雄壮瑰丽都变成了破旧缭乱.怪不得第一次看到这里时.心中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原來是这千年城墙.承载了太多深藏的记忆.
哦.她一手紧抓着箫.一手紧握着玉瓶.满心难受.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里.
“欢欢.”远处传來一连串的关切之声.熟悉焦急.
她驼着背.努力抬起沉的有千斤重的头.望去.城门下一排排人影憧憧.那疾步朝她走來的不正是她的小皇帝哥哥.姬瑾轩吗.
一身的绣工精妙绝伦的玄黑锦衣.果然有玉哥哥口中所说的那般.今后定是一位明君.
雪妈妈.他身后还站着焦灼的雪妈妈.
雪妈妈也來了.真好.她來接姬叔叔了.他们终于要团聚了.这样.雪妈妈的身体就能快点好起來了.真好.
真好.她终于实现了玉哥哥最后的心愿.
忽然一阵黄沙风吹來.千斤重的头终于倒落.她好像落入一个气喘吁吁的怀抱.然后被抱着急匆匆飞去.
“欢欢.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她想努力睁开眼睛.对抱着她的人说.她沒事.她只是被风吹的了.沙子迷了眼.想睡觉.
“小轩哥.呵呵.我给你送來了……这样玉哥哥就会安心的走了.呵呵……”
说完.她终于不努力了.而是放纵自己陷入了昏暗的漆黑之中.
“神尊.朕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欢欢口中一直喊着要回云水河.只怕即便你强行将她带走.她醒來后也只不会欢喜.”姬瑾轩抱住凉九欢.要越过姚应华朝马车急去.
“这位神尊.无论欢欢是谁.她都是我最重要的孩子.我虽凡女.却能用尽所有力气來保护她.”连向晚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昏迷的凉九欢下意识地躲开姚应华的近在咫尺的手臂.改为紧紧抓住姬瑾轩的衣袖.浑身哆嗦个不停.心中绞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