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兄弟!桓篱在心里恨不得拿刀捅他,瞟了眼容芜,见她笑的面色不变,心里一酸,嘴角扯了扯,忽然梗声道:“多年前的说法,我都不记得了!”说着转头,看也不看慕容奺。
郑戎咦了一声,不解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从前不是还听你说过不稀罕京城贵小姐那般端着的假矜持,慕容姑娘如此直率,就是你看好的类型啊!”
“哼。”姬洳听后,直接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郑戎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歉意地冲容芜笑笑,转身赶紧追着姬洳而去了。
闺阁形象保持良好的容芜也尴尬地弯弯唇,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也属于桓大公子不稀罕的范围内,只觉得不好再留在这里,冲桓篱福了个礼,施施然也走开了。
桓篱:“……”
干瞪着眼见那翩翩背影越来越远,桓篱暴躁的甩了甩鞭子,扬起一阵雪屑…
唯一剩下的慕容奺仰脸看了看他,忽然道:“桓墨离你是想去赛马吗?我也想哎!咱们走吧!”
赛个毛毛雪的马!桓大公子一肚子的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扬马鞭,清润的声音响起道:“驾——”调转马头跑开了。
慕容奺眼睛一亮,利落地翻身上了原先郑戎的马匹马,清喝道:“驾!”,红色的衣袂翻飞,追着前面那人而去。
……
等慕容奺回来时,郑戎发现不见了桓篱的身影,不由问了句。
慕容奺耸耸肩:“他先走喽。”
“那…我的马呢?”
“也被他牵走了。”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他让我在那儿下来,就把马给带走了。”
“……”郑戎心里直骂这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小,接着转身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姬洳,又被“哼”了一声丢在了后面。
“姬二小姐…等一等,还请把在下也捎回去…”
容芜看着看着前面的两人,只觉得这样真好,这辈子,阿洳也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真羡慕他们啊。”慕容奺也走到了她身旁,感叹道。
容芜偏过头,看她:“那你们呢?”
“我们啊…”慕容奺叹口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仰起头看着天上道,“桓大公子的脾气实在是太难猜,简直跟个小公主似的…”
“噗…”容芜乐了出来,安慰道,“既然是小公主,哄一哄也就好了。”
“嗯!”慕容奺眼睛亮亮的,认真点了点头,“没关系,本姑娘有的是耐心,从前没被爹爹接回来时,附近院里的小姑娘们都听我的。”
容芜笑着想,若是让桓篱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傲娇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会发多大脾气。不过,说不定呢,也许就真能被阿奺给哄回来。
“对了,阿芜你听说了吗?总跟你作对的那个云菀出事了!”
“…嗯?”容芜一顿脚,立马就想往四周看,心里嘀咕是不是那两人搞的鬼,“她怎么了?”
“听说她有个妹妹,原先传出与族学里的男先生不清不楚的,因承受不住众人所指投井自尽了…”见容芜讶然睁大眼,慕容奺又凑近了些小声道,“结果现在被那个男先生指认出,勾引他的并不是妹妹,而是云菀!当年云菀见事情暴露了,就四处宣扬把罪名扣在了妹妹身上,众口幽幽,是她亲手将自己生性软弱的妹妹逼入了绝境……”
容芜听后,愣愣地回想起跟在云菀身边的那个鬼魂,每当云菀在学堂里说人口舌时,她都会在一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停喃喃道:“姐姐,不要说…不要说了…”
“她这也是…罪有应得吧…”
“是啊,我昨日才听府里有人说,见到云菀出门被人发现了一路指指点点,后来不知怎么的被路边店家不小心泼水浇到了,当场尖叫一声就晕在了地上,也不知受了多大刺激!”慕容奺啧啧嘴道。
容芜低叹一声,摇了摇头。
在回府的路上,她忍不住又唤来了王七和王九,王七道:“云菀与她先生的那件丑事是我们扒出来的,谁叫她敢在后面说夫人和公子的是非!可是泼水吓晕什么的可不是咱做的,是她自己心虚!活该!”
容芜也是一阵唏嘘,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等再次见到云菀,已是年节过后女学新开学。云菀走进学堂时,四周静了静,众人窃窃私语一阵,纷纷坐的离她远的许多,再也不似从前围前绕后地听她搬弄谁人是非的时候了。
云菀脚步一顿,眼中划过一瞬的怯色,接着又渐渐沉静下来,挺直了胸膛来到了她的座位上。坐下后,见容芜的目光看来,深深与她对视片刻,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点了点头,接着便移开了视线。
“她怎么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被刺激的了?”慕容奺疑惑地坐过来小声嘀咕道。
容芜歪过头来,眼神依旧凝视在她的身上,她身后常跟着的女鬼已经不见了踪影,面上孤傲的神情也换成了宁静似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充满了新的期待。
“是啊,也许是…变了吧…”容芜喃喃笑道,转回了身。
新的先生走进了学堂,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
昨日豆蔻初露,而今及笄芳华绽。
容芜的及笄礼上,依照大周的习俗,除了由母亲亲手为她挽发,还需要亲近的外族长辈插上簪花,以示全福。
崔氏眼中泛着欣慰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拾起女儿的乌丝,拿着木梳一点点地全部顺通,而后灵巧地弯出一个好看的发髻,露出了清晰的侧颜。发髻挽好,一旁的谢氏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的玉石芙蓉簪莹莹生辉,连容芜都看呆了一瞬。
谢氏缓步走来,细细端详着精心装扮过的容芜,伸手将手中的发簪插入了浓密的乌发中,芙蓉雕花映衬着美人的芙蓉面,当真般配。
谢氏微微失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在她耳边轻声叹了句:“如果晏儿见到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容芜身子一震,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谢氏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掬起一缕发,声音轻柔的只有两人能够听见:“这个发簪,本是晏儿精心准备来提亲时送给你的…”她声音哽了哽,一时想起当年为了取这块玉,姬晏亲自出京寻了多少地方,又拖了晋国太子万里才得来,一琢一刻,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多少个夜晚举灯不寐,草图画了改,改了又重画,有着洁癖的公子晏的书房内,一段时间里地上随处可见扔废了的纸团。
她忘不了儿子将这个簪子交给自己时,既心碎又虔诚的模样…
——母亲,这个簪子,由您交到她手上吧。
——虽然已经没有了理由,但要我扔掉,也舍不得…
“就当是,当哥哥的祝福吧。”姬晏最后的一声轻叹,谢氏转述给了容芜。
“多谢谢姨,多谢…姬哥哥。”容芜后退半步,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垂头时忍下了泛湿的眼眶,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温柔。
因果轮回,这一世她遇见了庾邵,而姬哥哥,也终会在冥冥中寻到自己的果。上辈子疲惫的纠葛落下太多的遗憾,如今,一切都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进行着,谁知道在下一刻,又会有什么更好的相遇呢。
在庾邵随太子晋离开后,姬晏坐镇闵京,牵动大周的各方势力,总会为前方雪中送碳,缓解了不少压力。蛮夷余孽走投无路只要敢入大周地界,无不是有去无回,周晋两方配合默契,短时间内让两国边境重现安稳,太子晋也于上月打破敌势的施压,登基封帝。
如此,归期也该近了吧。
……
凫山,朝恩寺内香火缭绕。
容芜跪在佛祖面前,嘴里轻声道:“信女容芜,今祈于殿前……佑庾邵平安一世,早日归来……”
磕过三个头后,起身走出了殿内,一抬头,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本想直接走过,奈何那人眼神太过专注,让她忽视不得,路过时被叫住:“你刚刚,在做什么…”
容芜诧异地看他一眼,平淡道:“当然是为我的未婚夫婿祈福,怎么,庾二公子对这也感兴趣?”说完冷哼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错过了庾邝倏地瞪大的双眼,里面涵盖了震惊、惊恐、彷徨、无措……种种情绪一同袭来,让他仿佛承受不住,身子向后倒了好几步。
他身上鬼魂未净,耳目比常人要敏锐许多,方才容芜的祈祷他听的七七八八,尤其那声庾邵更是深深印在他的脑中,绝对不会听错……
庾邵…竟然没死?而她口中的未婚夫婿不就是……
就在这时,已经走远一段距离的容芜又停下了脚,缓缓转回身来,望向他语气复杂道:“庾邝…这么多年了,你做过的事天在看,我本厌你至深,奈何……再无恶不作之人,也总有人愿意一再给他机会,原谅他……”轻叹一声,带着丝无可奈何,眉眼有种疲惫,也有些劝慰与期盼,“你也好好想想,莫要……莫要总要别人失望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越被亲近之人伤害,越是遍体鳞伤。某个人不在乎自己,可她在乎,她不愿再见他那人用无谓眼神掩盖受伤的倔强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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