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过去。你将来是魔神,我只是魔宫的护法,是你的下属。你今日来寻我是为何事?”
“我……”落花虽在阑珊谷长大,素来没有什么男女之嫌,但是云川到底是男子,与她也不过一面之缘,真的要倾吐心怀,还是不免有几分羞涩。
“恩?吞吞吐吐作甚?没事这便请吧!”
落花垂目,轻声说道:“秦子净是我师父,他养我长大,但是我喜欢他,我不想做他的徒弟,我想做他的妻子……”
闻言武陵上仙轻笑了一下,随即止住。
谁说不是自嘲呢?因为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好似很多年前的一天,那个绯色衣衫的女孩掩在帘后,红着脸儿,怯怯的跟他说:“师父……师父我喜欢你,我不想做你的徒弟,我要做你的娘子!”
当时那莫名加快的心跳声,他现在都还记得,而此刻眼前的人儿却不再是绯色的衣衫,只那眼睛却是一样的,犹如一潭含情脉脉的春水,又似让人深陷其中,无力自拔的泥淖,只这一眼便叫他震惊和羞愤,尤记当时,他别过脸去,喝止她道:“荒唐!此事休要再提!”
“师父他知道我的心意之后就要赶我出谷,他说我们师徒情分已尽。我赖着不走,他自己却走了。而今我是出来寻他的,但是我找不到他。”落花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有察觉到云川的异常。
“天下人都知他是喜欢钟离沫,难道你不知?”听闻她的话,云川声调平缓了许多。
“我这次去武陵就是去看钟离沫,我想知道能让师父念念不忘的人该是什么模样!”
“我还当你是去会那少主,却不想你是去见他的父亲!那公子知道怕是要伤心了!”
这话里似有嘲讽之意,落花却丝毫不闻,只是问:“你可知道怎么才能寻到我的师父?我想见他一面。”
云川坦言道:“我修为没他高,感知不到他的结果,更是破除不了。”
“窥天镜?你可知道仙界的窥天镜?”
“传说神器窥天镜一直藏在太虚幻境,至于太虚幻境的入口我便不知晓了,那是天帝的机密,寻常人岂会知道……”
“你怎会是寻常人?你是武陵的上仙,天帝倚重的人!”
云川苦涩一笑,转而问道:“怎么?你想去盗神器?只为了能破秦子净的结果?”
落花迟疑着点了点头。
“神器岂是轻易可盗的?再说他若不见你,你就是用窥天镜寻到了他,也是无用。何况你很快就会成为魔神,待你的魔力爆发之时,寻到秦子净还不容易?”
“我……我……我成不了魔神,我也不可能找到师父,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却是如此困难!”落花心里委屈,隐有哽咽之音。
“待他想明白了,他自会来见你。换言之,他不想见你,你是找不到他的。其实只要你们都活着,就还有机会,不急在一时。”
云川目光悠远的看着远方荒凉的景致,神色落寞,落花抬眸看他,犹豫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徒弟真的死了吗?是被仙界杀了吗?”
“是。她是我最小的徒儿,闺名唤作嫣儿。我共收了六个徒弟,只她悟性最高,最为聪慧,性格也最是机敏活泼,众位师兄都很是喜欢她。”
“都很喜欢她……”落花喃喃重复云川的话,忽而问他,“那么你呢?你可是也喜欢她?”
“自然是喜欢的,没有师父不喜欢资质上佳的徒儿。我若接任掌门,她便是我最为属意的继任掌门。”
“只是徒儿吗?”
沉思了片刻,云川缓缓答道:“直到那日她魂飞魄散,我才发现我对她原已不只是师徒之情了。可是已经晚了,悔恨之余,我弃了师门,入了魔道。”
落花心里一震,颤声问他:“她死了你便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吗?”
云川轻轻点头。
落花不禁沉思起来:若是我死了,师父便也能明白他的心意吗?
初生的朝阳沐浴着荒凉的四际,也暖暖的照在小木屋外立着的两人身上,落花摇了摇头,幽然问道:“仙界为何要杀了嫣儿?”
“凡间有句俗语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仙门也是一样。我是仙界的上仙,她是我的徒弟,世俗不容这样的感情,为了维护仙门的声誉和颜面,只得将她处死。”他说到“处死”二字时,依然忍不住声音轻颤。
落花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酸楚之意,低吟了一句:“若她不死,你也不会承认对她的感情。如此……如此也好。”
云川承认道:“不错。那日她站在帘后吞吐着跟我说她喜欢我,我斥责了她,并让她以后不要再提。
那年我带了众位弟子一起出行,路遇魔神梵天,我命弟子们先行,唯独嫣儿不肯。那日我被梵天重伤,她拼死护我,梵天怜她忠孝,这才手下留情,留我一条性命。我重伤昏迷,醒来的时候身在一处洞穴,嫣儿守在我身边,她对我说:‘师父,你跟我,我们二人离开仙界吧。这是最好的机会,仙界以为我们已经被梵天杀了,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议论我是你的徒儿。’
我训斥她荒唐,我说我是仙界的上仙,上仙心怀天下,悲悯苍生,从来没有儿女私情,我让她送我回去,她哭的委屈,却固执不应。因我内力受损无法施展法术,洞穴外面是断壁悬崖,唯有飞行之术才能离开。就这样我跟她在山洞里住了半月有余,等我法力稍有恢复,我就要走,她见没法阻拦,便也随我一起回了仙界。
这事之后,我便让她大师兄教授她的课业,我也不愿再见她。我原以为她只是小孩儿的心性,但是这半月的相处我明白了她对我的心意,但这在仙门是决不被允许的,当时我想我若态度冷淡不再见她,时间久些她许就会忘了。”
在他幽幽的陈述里,落花仿佛看到那个倔强的少女,在那光线幽暗的洞穴里,日夜守着看护着她的师父。就是这山洞中的半月的时光,却是她毕生最幸福的时刻。落花自幼长在师父身边,跟嫣儿比起来,却不知比她好了多少倍!
“你后悔过那次没有随她走吗?”
云川点头,神色黯然:“我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你的头发就是那个时候白的?”
“天帝的一旨天书说她不遵伦理,不顾纲常,竟对自己授业恩师生出不伦之情,遂被押上了诛仙台。”
“你?没有救她?”
“那日我不在武陵——师父找了个缘由将我支开。都知道嫣儿是我最中意的徒弟,哪怕只是师徒之情我也定会护着她,不尊天旨,按律也要同受诛仙台之刑。所以他们便趁我不在,杀了嫣儿。待我知晓,木已成舟,我立在诛仙台上,一夜之间白了头发,那时我才明白我对她早已情根深种。我自责,懊悔又愤恨,恨自己,更恨这个仙门和整个仙界,所以我背弃了自己的师门,投了魔道。”
“只是天帝如何知晓这事?女孩儿的心事,她若不说,谁又能知晓?”
“我不再见她,她便开始画我的肖像,其中一幅填了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被其他弟子知晓,告知了我的师父,也就是当时的武陵掌门。师父本也不想声张,他本想寻个由头将她逐出师门便罢,却不知是何人将此事传入天庭,天帝震怒,遂搬了天旨。”
“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如何知晓?武陵弟子众多,一传十,十传百,议论的多了就传到了天帝的耳里。这便是命数吧。”
落花沉思了片刻道:“她死了,你能爱她,她也算死得其所,她若知道也会开心。”
云川轻轻摇头,叹息:“人已经不在了,爱又有何用呢?虚无缥缈,触摸不及。何况都已经过了这几百年了,原来鲜活的记忆都慢慢淡了。”
落花还想再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却听他又道:“你的师父秦子净,我对他倒是有五分钦佩,那时我已经入了魔界,他在仙门却是如日中天。他是历来最年轻的上仙,他的忽然归隐,让五界唏嘘不已,我亦有同病相怜之感,都是不伦之恋,他却做了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见他不是拘于俗礼之人,他若是喜欢便会去争取,他如今避着你,除了师徒情分,他对你怕是没有旁的。”
云川说的中肯,落花也知道这是实情,可心里却真真不愿接受。
“可有什么法儿吗?能让师父喜欢我,接受我?”
云川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在落花的意料之中,她轻声说道:“师父若是知道我死了,可会因为怜悯而心生爱意?”
“若是爱你,天涯海角他都会来寻你;若是不爱你,你死与不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相关?感情总有一天会沉淀,你还年轻,路还很长,待你成了魔神,再来看这天下,就又不同了。”
落花心里委屈的不行,谁说她不想好好活着?但是她如何熬得过去?师父的身影整日盘踞在她脑海里,他的淡漠不语,他的闭目打坐,他在竹林抚琴,他立在桃花树下那孤独又飘逸的身姿……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梦到阑珊谷,梦到师父……不能在师父身边,多活一秒都是煎熬,长生不老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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