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纪小唯)

　　素念小心地沿途测试，甚至跳入水中测试，不断放出仙力感应。
　　有什么力量，从华安城散发出来，却找不到根源。可正常的御地之力运行，不该出现这种异常。
　　素念脱身，站在路边发呆。本该快速进城，但附近的桃林，开得过于好看，不知不觉被吸引，向前多走了几步。
　　花瓣纷飞间，看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也许这一幕，过于梦幻，素念从未觉得，哪个凡人，能走得这么好看。
　　步履间，都开出了花。
　　身影停在河边，正在作画。泼墨间，山水尽现。
　　他抬起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素念被吸引，想过去看看，还想看看那人的容颜，但身后，忽然感应到扭曲的力量。
　　刚才路过的池塘，传来异样。
　　巨大的池塘之主，一只大妖，像是暴乱一般，向她攻击过来。
　　战斗，不可避免。
　　素念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负伤累累，又不知该向哪里走，被乱流冲了出去。
　　然后，被那双温柔的手捞起。
　　“小锦鲤，你是贪吃，被水草缠住了吗？”
　　素念迷糊抬头，只感觉这人，笑得如阳光一样温暖。
　　从此这笑容，就再也挥之不去。那是和画师浅溪的初遇。
　　从此之后，在华安城内，素念也多次跟着他。
　　就连报告那水系异常，都心不在焉。唯一开心的是，飞光主人似乎还需要帮忙，让她多留在御地几天。
　　素念在城里寻找浅溪，终于找到他住在华安城东侧，荷园之中。
　　满城繁华，失了颜色。什么都比不上当日在溪边作画的那人，露出的温柔笑脸。
　　这算是一见钟情吗？人间故事书里，不是经常这么写吗。素念化成锦鲤，呆在荷园，这么想着。
　　但愿他也知道就好了。
　　素念还不敢开口，不敢以人形，去靠近恩人浅溪。
　　人仙殊途，她本知道这道理，却控制不住，想多呆在他身边。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能以理性思考，就不是喜欢了。
　　浅溪似乎也很喜欢画锦鲤，也格外喜欢这尾一路跟来的小锦鲤。可他对着锦鲤讲春花秋月，人间过往，唯独不讲自己的事情。
　　浅溪，是个怎样的人呢？
　　素念等得怅然，在水里好奇地看着他，想了解更多，甚至想着时间不多了，一定要以人形接近他才行。
　　直到那天，一向不沾酒的浅溪，忽然喝多了回来，坐在池塘边。
　　他提笔，笔下，却不再是锦鲤。
　　“十余年，大梦一场……小锦鲤，你未入人世，不染凡俗气息，没了这诸多烦恼，该有多好……”
　　那是素念第一次看到，浅溪笔下，出现了一个女子。
　　红衣翩然，手持纸伞，站在桥上回望。
　　一双眼眸，藏尽温柔。

　　☆、第195章 前尘往事（下）

　　云层之上，一时有些安静。
　　“那是谁，红芍？”锐锋插言。
　　素念点点头。
　　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当时，只是呆在水中，看着那幅画，甚至忘记了游动。
　　浅溪，原来不只爱画锦鲤，也可以画人……还画得如此传神。
　　素念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坐立不安。
　　十余年，大梦一场。浅溪是这么说的，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和这画上女子有关吗？
　　素念凭本能感觉，一定有关。只有对着这幅画时，浅溪才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盯着看上很久很久。
　　以至于之后几天，素念感觉好像浅溪画的锦鲤，都丢了魂。
　　他看着水塘，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脸庞。
　　不行，一定发生了什么。素念不能等下去了，终于主动出击。
　　还没等跟踪浅溪，先被飞光传了过去。
　　“这次，还需要委托你帮忙。这几个地点，再帮我调查下。”
　　素念点头，拿着飞光给的地图，跟着标记四处查看。
　　这些标记，几乎覆盖了整个华安城，素念绕了几圈，才全部查完。
　　奇怪，不只是城外，就连城内的水流，也是乱的。不知御地力量，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被干扰？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外来力量，和御地力量对撞，扭动得乱七八糟。
　　“御地力量，会被干扰吗？”素念也这么问飞光，一头雾水。至少在联守之地的二百年，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上仙飞光，也脸色凝重地摇头。
　　五行制御，御地力量可以说是一体相连，借助地脉而生，依天势而行。如果说有力量能撼动御地，那就只有……
　　天道。
　　至少，御地的镇守结界没问题，素念也跟着拜别飞光，先回去等候传唤。
　　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吧。应该只是忽然来的乱流？虽然范围很大，只要不干扰华安城就行……
　　这么想着，素念在街上，又遇到了浅溪。
　　偏僻街角，浅溪似乎也在跟踪着谁。
　　于是素念脚步不听使唤，跟着浅溪一路向前，一直走到了某所学堂。
　　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那位女子。画像上的女子。
　　不符画上红衣红裙，一身素净布衣，正站在院中，带一群孩子念诵诗书。
　　眉眼间，尽是温柔，笑起来也和浅溪一样，有种文静又和蔼的感觉。
　　素念站在树下，忽然就很想退后。
　　果然，这样的人……才是应该站在浅溪身边的人。
　　而且，他们……还都是人。非常匹配。
　　素念本该离开，但却移不开目光，看浅溪走向那女子。
　　“红芍。”他这么称呼那位女子。
　　孩子们四散跑开，短暂休息，欢呼雀跃。
　　红芍站起，静静地望着浅溪。
　　目光中有无奈，也有眷恋，更有种决然。
　　“你不该来。”红芍低下头，语音很轻。
　　“我们自幼相识，没有什么该来或者不该来。”
　　浅溪上前一步，红芍却退后一步，刻意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告诉我，你的决定是认真的吗？”浅溪没提是哪个决定，可素念却为他而揪心。
　　“是。”红芍回答的也很轻，却很快速。
　　浅溪笑，庭院里的树叶簌簌抖动。
　　“你骗我。你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红芍沉默。
　　“你不可能是这么想的。”浅溪上前，抓住了红芍的手。
　　这个动作，让素念差点惊呼出来。
　　“浅溪……自重。”还有些孩子在看，红芍皱眉，想脱身出来。
　　“我是很想自重。”浅溪依然笑，“如果你给我一句话。就说，之前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许下的誓言，也都是骗人的。”
　　“一生一世，只为一人。难道芍花开过，连承诺，都跟着凋落了吗。”
　　素念感觉阳光有些刺眼。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相爱的人。
　　只要这一点，就足以将河水封冰。
　　浅溪，早已有相爱的人了啊。
　　素念觉得心意，说不说出口，已经无所谓了。沉陷在飘落的花瓣中，随冰封河流埋葬。
　　又到了讲课时间，浅溪转身离去。
　　红芍，我还会来找你。他是这么说的，还附加了一句。
　　直到你转变心意为止。
　　素念没跟着浅溪一起回去，而是等到天暮，学堂都散了学，才鼓起勇气，拦了几个孩子。
　　从孩子的口中，得知了红芍的一些事情。
　　红芍，是来学堂免费帮忙的，在这里看着孩子们习字，背诵，打扫庭院，做做杂活。
　　很多孩子都很喜欢她，因为她脸上老挂着笑容。而且就算有谁惹祸，她也不生气，最多假装生气，轻轻打两下手心。
　　红芍来自华安城城东，附近的村落稻庄。稻庄后山，有一大片红芍花田，那里就是她的家。正出生于红芍花绽放的季节，这也是家人给她取名为红芍的原因。
　　至于那位浅溪，孩子们就不太认识了，只知道他老是过来找红芍。
　　听红芍讲，她和浅溪，都是同一个村落的人，自幼相识。
　　自幼相识，关系不是应该很好吗？孩子们也搞不懂，只是感觉这两人一见面，就会吵架。
　　“是因为红芍姐姐要出嫁的原因吗？”一个小女孩问。
　　素念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红芍姐姐，要嫁人了。”小女孩如实回复，“嫁给成王大人，当做侧妾。”
　　“他们家，好像得有七八个小妾呢。”旁边的小女孩抢着发言，撅着嘴，“红芍姐姐为什么嫁他？”
　　“嘘，小点声，小心被成王大人抓住，你就没命了！爹爹说，他想杀人很容易的！”
　　几个孩子不肯再说了，匆匆告别，跑开。
　　孩子们口中的成王，素念也有所耳闻。
　　当朝圣上的兄长，位倾朝野，在京城之中，颇占一席地位。
　　素念是仙子，不是很关心人间谁来统治，但在城里很多日，经常能听见百姓私下小声交头接耳。
　　这位成王，压榨百姓，私加苛税，封地之内，无人敢上报。
　　似乎还有人传他屯兵，有造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