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纪小唯)

　　钟临溪喘息着，镇定地看着十七，那眼神，看得十七也不住发抖，愣是松了手里的剑，向后退去几步。
　　符印光芒，净化了花枝。
　　钟临溪忍痛，将剑一点点抽出，以符印控制着伤口出血，语气冷静，“十七姑娘，清醒一下。”
　　不仅是说，同时地上也有符圈，照射在十七身上，光芒重重。
　　碧水似乎知道，是什么干扰了灵珠的感应。
　　钟临溪……他竟然活过来了！
　　什么时候？真该死！一直应付那两人，竟忽视了这个符阵师。
　　碧水很是不甘心，虽然这一剑没刺到段清平身上，放心起来，但这一剑，怎么没将钟临溪刺死？
　　命还真大！
　　经过上次繁花城的交手，尤其是看到最后的剑招，碧水之后，一直很想调查钟临溪的来历。
　　不仅是他的来历，还有那力量。
　　如果，和那个最终目的相关……她不会放过。
　　即使千难万险，也要抢夺过来。
　　还在想，身前，一阵刺痛。
　　锐锋，不知何时，已经冲击过来，带着狂卷的刀气，在身上，划开了条几乎能透入脏腑的深痕。
　　那柄黑刀的威力，还是小看了。
　　碧水顶着疼痛，想要反击，却意外发现，动不了。
　　和困住十七同样的地属性符阵，出现在脚下，寸步难行。
　　“我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锐锋结阵速度虽然没有钟临溪快，但仗着前方几人都在发呆，此刻，也终于成功困住了碧水。
　　却只困住了一刻而已。
　　混沌气卷，拍击过来，重新将锐锋卷飞。
　　同样口吐鲜血，锐锋从地上爬起，胸口抽紧。
　　刚才一战，用了太多了力量，现在想做出个困住人的封阵，都难以支撑。
　　还有那可恶的灵珠……仅是一个反弹，就能让人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这算什么力量？
　　“你们两个……先后退。”
　　钟临溪将同样呆住的段清平推开，向素念微笑了下，继而捂着伤口，继续向前。
　　符圈，立于空中，微微震颤。
　　之前为了拦截巨石阵，他的消耗，是最大的。
　　整个城的守护阵……支撑了那么久……
　　素念呆望着钟临溪，看着那摇晃的身躯，还站在前方遮风挡雨。
　　身上，还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一剑，为什么要拦截下来？
　　本就消耗那么大，为什么要拦截下来……
　　临溪，会死吗？
　　和之前，得知钟临溪要守城时一样的绝望感，又慢慢占据了心头。
　　不要。
　　唯独这件事，最为不想看到……
　　不。
　　是绝对不能任其发生！
　　素念摇摇晃晃站起，突然间，眼前的景物，开始迅速褪色，扭曲起来。
　　谁说了什么，谁做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唯有碧水，唯有站在碧水前方的钟临溪，这两人，极为清晰。
　　好像天地，都倾塌了一样，轰隆隆的声音，自耳边不断传来。
　　莽荒大地的摇动。飞禽在天，神龙俯首。
　　好像穿越了千万年，所有分化、未分化的力量，尽数从那交错的幻景中剥离出来，集中在手上。
　　素念看不到，感觉不到手中的修缘竹，在放出强烈的光芒。
　　净蓝光芒，闪耀夺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小念？”
　　钟临溪还在以符圈对抗那些混沌力量，想找个空隙，将锐锋的阵术重新架构起来，突然感受到了极不寻常的气息。
　　素念没听他在说什么，从身边一跃而过。
　　钟临溪愣住了。锐锋也跟着愣住。
　　目之所及，已经难以形容这一跃的距离。
　　像是穿越了时空缝隙，闪身而过，直接出现在碧水面前。
　　隔着一整条完整街道，数百步的距离……
　　竟然直接穿过去了？
　　碧水都没来得及吃惊，素念手中的修缘竹，横扫过来。
　　银河之光，九天忽降。
　　周围一切，都跟着掀起。
　　碎石在光芒中化为粉末，房屋在光芒中轰然倒塌，一并成尘。
　　像是有巨大的空洞，瞬间形成，又在撞击中，扭曲消失。
　　碧水飞了出去，差点和碎石一样，化成粉末。
　　筋骨断裂，没法再移动，也爬不起来。
　　手中的混元灵珠救了她一命，可也为这一命，付出了惨重代价。
　　混元灵珠，直接碎开。
　　不是碎成缝隙，而是化成两半，有一半，落在了地上，被素念捡起。
　　“你……你不是锦鲤……你是谁？”
　　碧水话都说不全了。
　　一击，一击之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怎么可能是小仙所为……御地仙、中阶仙，甚至上仙，都……
　　关键是，那是什么力量？根本无法防御，和钟临溪当时的剑招一样！
　　这怎么可能！碧水觉得死，都死不瞑目，看着素念，浑身的汗都下来了。
　　怎么可能，这只小仙，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素念淡淡地笑，眼神纯净。
　　手中的修缘竹，光芒未减，还在放光。
　　“小念，回来！”
　　身后钟临溪冲了过来，但声音，也传递不到。
　　难逃死劫。碧水闭上眼睛，觉得这次一定死定了。
　　然而忽然之间，有人出手。
　　大风四起，四下烟雾弥漫，一时呛得人睁不开眼。
　　素念也被呛得咳了几声，再抬头时，要攻击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
　　碧水呢？
　　素念觉得无端地烦躁，像是江海之力汇聚，却无处倾泻，攥着修缘竹，在大地上狠狠抽击。
　　地面塌陷，被削掉了几层，素念的身体，也要跟着坠入深坑。
　　好在身后人，终于赶上了。
　　“小念，冷静一点！”
　　钟临溪眉间锁紧，将素念夺在怀中，片刻都不敢放手，同时结印，镇魂光符，覆盖在素念身上。
　　素念眼神朦胧，看着钟临溪，也不喊疼，也不说话，只是浑身微微颤抖。
　　像极了走丢的孩子，深陷荒原，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却伸手，将半块灵珠递了过来。
　　钟临溪什么都不想去想，灵珠也不想去管，只是攥住素念的手，用力握紧。
　　也将怀中人颤抖的身体，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打扰一下。”
　　身后的十七，跟了过来，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理智，在钟临溪身边半蹲下。
　　手中焚起香烛，丝丝缕缕的气息，扩散在空气中。
　　这气息，有着强烈的安神效果。素念最初还在颤抖，但很快，便缩进钟临溪怀中，放弃了抵抗。
　　表情平缓下来，像是睡着了，只是手，还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放心，她没事。”十七轻声安慰。
　　却有道凌厉刀气，先逼近过来。

　　☆、第185章 隔世之缘

　　十七也没移动，只是任刀气穿行，将麻布衣服一角卷飞。
　　“你还不走？”
　　锐锋收刀，简直服了这位十七。居然还敢靠近敌人，放什么安魂香。
　　“不用去追了。已经追不上了。”
　　十七似乎能看穿锐锋的心思，轻声提示。
　　带着碧水逃走的人，早已经走远，连气息，都消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没什么必要去追，或许追上了，也未必能怎样。尤其是大战过后，所有人，拖着这样的身体状态，根本就是没有任何胜算。
　　“为何出手？”钟临溪似乎对十七出手相助，也并不惊讶，语音很轻。
　　“故人，总有几分难解之情。无需多想。”十七嘴角微微扬起，站起身。
　　大战之中，也只有这几分任性，还能给予。
　　“你不是一般的故人。”钟临溪看着十七，“你和画师浅溪，是什么关系？”
　　十七回首，望着一边的段清平。
　　二百年光阴已过……这么久远。
　　他还带着和当年一样的容姿，站在这里，用同样的目光，望向这边。
　　不知所措，有几分孩子气的执拗，又温柔深情，令人心动。
　　只是这颗心，已经腐烂，无法再回应了。连同这身体，一并腐烂，消散在时空中。
　　“故人。”
　　十七看着段清平，露出浅浅的微笑。
　　一段路，像是一座桥，阻隔了一切。
　　清雾烟雨，那人就打伞而来，站在桥头。
　　从小，等到大的桥头。
　　从此时间，便停驻在那里，任别人苍老、逝去，任河岸青柳，发了又灭，几度轮回。
　　二百年的雨水，下个不停。
　　“十七姑娘……为何称呼我为‘故人？”
　　段清平走上一步，十七便退后一步。
　　“你本不该追逐不停。是时候，该放手了。这里等你的……只有幻象。”
　　十七礼貌回应，转身就要前行。
　　“你不答，也无妨。”段清平展现了一贯的执着，“自你在梦中出现，就再也放不下你……无论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直到你肯开口为止。”
　　“你真的，还要走吗。”
　　十七转头，看了眼段清平。
　　“痴念成魔。浅溪，我不希望看到你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