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纪小唯)

　　咫尺，天涯。
　　钟临溪扶着门框，站在门边，望了一会儿素念的房间，许久，才苦笑了下。
　　这个状态，还是不要见了。见到，也只会徒增担心。
　　还是让她当成醉酒未醒、依然在大睡的样子好了。
　　钟临溪一边缓缓向楼下走，一边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天色很暗，几乎看不出是下午，还是黄昏。
　　照这样发展下去，今晚搞不好还要下雨。
　　已经和锐锋说好，今天还会去，就一定要赴约……只是，更加棘手了些。
　　先随便找些粥，喝上几口，再找些风寒汤药，来对付一下……不然，天元之地的大门，可没那么好心，帮人挡风。
　　还好，不是梦萍姑娘去求。厚脸皮这种事，队伍里有一人擅长，真是太安心了。
　　当然，如果御地那边，下的不是雨，是温水，就更好了。
　　钟临溪带着谜之自豪，来到厨房门口，然后，想推门的手定在了那里。
　　看着素念，愣了好久。
　　牵挂、却没敢见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同一间房间里。
　　而她在煮着汤药，神情认真。
　　本就仙姿动人，这一刻，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钟临溪呆望着素念，目不转睛。看她持勺，甚至稍微尝了尝，秀眉微皱，似乎因为那药很苦。
　　情不由己，钟临溪的眉也跟着微微聚起，仿佛苦的，是自己。
　　小念……给人种错觉。可怕的错觉。
　　好像这一刻，她不是仙子，而是弯腰摘菜、认真烹饪的妻子。
　　加上那汤药……是为自己熬制的吗？难道小念什么时候，悄悄来探望过，发现了真相……所以准备了些风寒药？
　　仅是知道她来探望，便足以让心大幅度动摇，加上这认真的神情……
　　不能再站在这里了。会出事的。
　　钟临溪想走，但却一步都迈不动，心，慢慢，慢慢，全融解了。
　　融解在这一锅汤药之中，融在满室蒸汽里，时光，背影，也随之扩散。
　　那是被固定在原地，望上千百年的人啊。
　　居然这么关心自己，在非常细心地熬制汤药，一脸温柔。
　　是错觉，是劫，都认了。
　　“啊！”
　　素念听见后方有人进来，一转头望见钟临溪，差点被他吓得心脏都飞出来。
　　“你干什么，不声不响的……”
　　素念还想埋怨两句，却愣住了。
　　钟临溪面色微红，神情倦怠，却露出一个笑容。
　　素念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笑容。
　　像是放下了所有负担，只想痴痴看着，就已足够的深情，但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又收回去的动作，又给这笑容，平添了几分落寞。
　　这种神情，绝不是在注视朋友……更像是，在注视所爱之人。
　　素念慌了，忙站起身，但苦于厨房太小，退无可退，已经撞到挂着砧板的墙上了。
　　素念身体僵直，也像极了被扔到砧板上的鱼，只能看着钟临溪一步步走过来。
　　“小念，你真好。”钟临溪的话音，像孩子一样开心，步伐也没有停下。
　　“别……别过来！”
　　素念不知为何会这么害怕，界限在不断动摇，好像再不动手做些什么，就要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前方的人，猛地凑近过来。
　　素念睁大眼睛，看着钟临溪。
　　那张皎洁如明月的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
　　气息游荡，仿佛能感觉到高空中，游离的空气。
　　差一点，就要接触到他的嘴唇，但这个动作，却在最后的距离中，突兀停住。
　　临溪，要干什么？刚才，是要……
　　是要亲吻吗……
　　素念的心，被一根细绳拴着，勒得生疼。
　　“小念……抱歉。”
　　钟临溪将素念逼入死角，单手扶着墙壁，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头也垂了下去。
　　身体贴近，却也给她留了空隙，让她喘息。
　　“别对我好……我会当真的。万一不想放开你了……该怎么办。”
　　对他好……放开？
　　素念呆望着，不知他在说什么。
　　“好想，干脆就这么……但我不能。还不知道你的心意……不。正相反。或许正是知道太多，才这么优柔寡断。”
　　“什么……心意……”素念已经慌得不知说什么了，害怕得连声音都在抖，“临溪，你喝多了……”
　　“是，喝多了。”钟临溪笑，笑得格外苍凉，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缕她的发丝，“你知道吗。我不能钓上鱼，最后，又将她孤零零扔回水里……除非，发生很不可能的情况。小念，你会……选择我吗。”
　　“选择让我，一直跟着你，粗茶淡饭，别无所求……收留这个骗子，如何。”
　　朋友，也可以收留，也可以陪伴。
　　朋友，也可以选择，蹭吃蹭喝。
　　钟临溪的话，说得小心翼翼，每一寸，都留了底线。
　　多希望，可以不要这层底线。
　　“已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临溪……你真的喝多了，求你清醒一点。”
　　素念一句都不想听，好像有一句入心，都会颠覆整个世界，慌忙想推开他。
　　目光错向门口，发现段清平正拿着画卷，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神情很是讶异。

　　☆、第152章 浅淡冲突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段清平眼看着素念被钟临溪堵在墙角，感觉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倒不如希望现在眼前再来堵墙，把视线挡上。
　　“嗯，很打扰。”
　　钟临溪头脑也很晕，没心思搭理身后的人，顺口说了一句。
　　随后，一愣。
　　“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来头就疼，现在更疼了，钟临溪还以为发热过头，出现了幻觉。
　　“我在这边……不可以吗。”
　　段清平也没多解释，只是攥着画卷，目光扫过素念。
　　“临溪……让一下。”素念脸已经红透了，慌忙想推开钟临溪挡在身边的手臂。
　　钟临溪眉头微皱，看了眼素念，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按回了墙上。
　　“临溪……你干什么？”
　　素念彻底慌乱，和钟临溪相处这么久，很少被强硬对待，尤其今天，钟临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发疯了。
　　不但试图……试图吻过来，还直接将她的手，攥在手里。
　　和上次不同，上次还只是抓着手腕，这次，却改成直接握手。
　　“别动。”
　　钟临溪闭上眼，稍微喘息了下，终于牵到了一直以来，想触及的方向，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或是幸福的感觉。
　　代替着，却全是不清不楚的烦躁。好像心中有棵大树，一直在飓风中摇晃。
　　为什么，又是这个人？
　　可不可以别再出现，偏偏又是难缠的对手。若是段清平，同为修仙者该多好，用剑决斗，胜者留下，败者退去，光明多了。
　　持剑，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画师，做不到。
　　可恶的门规。
　　“我问你。你怎么来到的宛城？还是说，你有特异功能？”
　　尽管状态再不好，钟临溪依然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面前是惊呆的小念，要保护的人……看着她这样子，就知道对这件事，一定没深究。
　　偶尔还挺聪明的，唯独对感情的事，为什么不上路呢。
　　“这个……我已经和念姑娘谈过，想必不用重复第二次。”段清平微笑，但那笑容，不卑不亢，似也有种抗拒的态度。
　　一道寒气，钉在墙上。
　　段清平讶然，看看身边，打了个寒颤。
　　前方的人，尚未回头，但剑气，却深入墙中，现在，刚开始慢慢露出缝隙。
　　“临溪！”素念反应过来钟临溪似乎要对段清平下手，才回过神，想挣脱钟临溪按着的手。
　　“我也不想重复第二次。”钟临溪依然没回头，语气淡然，“谁带你来的。”
　　这么快的速度，又直奔大家所在的客栈，没有“高人”指引，仅凭画师那点本事？笑话。
　　“确实……不认识他。”段清平犹豫了下，大概觉得走得再快，也躲不了剑气攻击，“既然有人好心，何不……”
　　“天下没有免费的好心。”钟临溪重复了遍，“谁。”
　　“确实不认识。看起来，像一名乞丐。”
　　钟临溪明显地愣了下。
　　素念也吃了一惊。一名乞丐？不就是之前的阿池吗。居然是阿池，带段清平来到宛城？
　　阿池为什么要带段清平……不对。阿池，怎么会知道大家要来宛城？
　　素念看了眼钟临溪，感觉手被他攥得更紧了些，手心，火一样灼烫。
　　好热。素念感觉手心，已经热得异常了，正常……会是这样吗？
　　“他为何要帮你。”
　　钟临溪不认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何况对手，竟然背后，站着来历不明的阿池。
　　不管来历如何，被盯上了，是肯定的。更糟糕的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竟然不知道。
　　之前流莺，似乎有提醒过天昊什么？情势严峻，等天昊回来，还要再确认下。
　　“他确实提过条件……但最后，似乎也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