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没什么古怪。”引商捧着盒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来,最后只能把目光投向盒子里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封书札,用茧丝纸写成,正是魏晋时望族们最喜欢用的纸。
“能看看吗?”她问了一声,然后在得到允许之后将书札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谢十一自然不在意她去看那书札的内容,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哪怕保存得再完好,这书札看起来也不该如同几月前才写成。”
“因为东山那地方有些古怪。”引商不敢多说那地方的诡异,只能模糊的解释了一句,然后问他,“你不如想想,你的先祖为何要将这书札埋在那座山里,这……这……这明明……”
她看着那展开的书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羲之顿首……”
以这四字开头,已经表明了这封书札出自何人之手。而接下来的内容并不重要,只要看到前面这四个字,便已经足以让她相信她现在捧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竟是王右军的真迹?
“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说起这个先祖的念头,谢十一也是一脸的困惑。虽说现在谢氏一族已经走向了衰落,可在四百年前却是权倾江左的高门士族,这个先祖在世时更是与王家关系匪浅,手里有一封两封王右军亲手所写的书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非要将这东西埋到东山去。
“听说当年他的妻儿也曾问过他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他竟说自己不知,懵懵懂懂的叫人埋了这盒子,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模模糊糊记得长安二字,便留了遗嘱,吩咐后人定要弄清这个秘密。而现在,族里生活在长安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你怎么了?”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眼前的少女身子一颤,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将脸埋在盒子里。
“没事。”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是强撑着抬起了头,然后勉强对着她笑了笑,“我知道王右军的真迹举世难寻,可是……可是,能将这书札借我看两日吗?”
她的话语里几乎带了些恳求,谢十一思虑片刻,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可知我那先祖为何要这样做?”
就连先祖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他却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定能猜出。
果然,引商犹豫了一瞬便低声答道,“或许是要将它送给……送给一个旧相识。曾经许诺过的事情,虽然忘了理由,却也做到了。”
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谢十一听得却格外认真,他打量了她片刻,最后微敛了眼眸,“若你愿意收下,那书札便送你了。”
“可这……”她想说这东西实在是他珍贵。
“这个,”他指了指她捧着的盒子和书札,“本就是要送给能猜出那先祖心思的人。”
至于到底有没有猜对,他虽然不知道,脑子里却在刚刚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若她猜不对,这世上便无人猜得对了。
夜半风凉,引商迎着寒风坐在门外,手里紧紧捧着那盒子,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股熟悉的阴寒之气接近,她倏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撑着的红伞遮挡住了大半面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对面,不知是不是也在望着她。
她飞快的站起身,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可却在推开那把红伞的时候怔愣在原地。
伞下,是一副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同往常,范无救忽然觉得今日自己也许不该这样玩闹。
“你怎么……永远都玩不腻啊。”引商放下了推他的手,仍抱着自己怀中的书札想回家里去,可还未走出三步远便慢慢蹲下了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无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本想着要不要道声歉,却在刚将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感觉到少女的身子狠狠一颤。
刚开始只是啜泣罢了,到了最后便从默默的流泪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今夜天色正好,清冷的月光铺洒下来,地上却无人欣赏这美景。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少女捧着一封手札哭得嗓音嘶哑,院里院外的人,不知谁比谁的身影更悲凉。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化龙(3)
似乎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苏雅早上起来时便发现家里与前几日似乎有些不同,他将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了过去,最后停留在引商身上,“你在做什么?”
“想办法解释泾河的事情。”对方头也不抬,仍努力翻着手中的古籍,试图从中找出一个能蒙骗三郎等人的理由。
她的神情很是专注,却不像前几日那样只是在逃避着什么。
苏雅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脑子里闪过的尽是昨夜听到哭声,那时的她哭得那样伤心,小楼里的人却都在出门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被华鸢拦在了门口。
院里院外的人,不知谁比谁的身影更凄凉。
而一夜过去,她似乎终于释怀了。苏雅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无论怎样去想,那也一定是一件足以让她永远将那个男人记在心底,却不再为过往所累的好事。
这样最好。
“枕临。”他唤了声门口的小鲤鱼,然后也不管对方情愿不情愿,硬是拉着人家去街上打听隔壁那户人家的来历。
引商未理会他们,独自坐在院子里翻着古籍,一连看了一个时辰都未找出个好法子来。直到快要到正午的时候,卫钰他们似乎终于要因为公务离开了,她才站起身去送了送客人。
因着腿脚不便,卫瑕只送到小楼的门口便坐了下来,眼见着她送完客还站在院门那儿出神,不由问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按理说,卫瑕也不算外人,可是这事跟他提起来,也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引商走回来到他身边坐下,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你哥哥与郡王他们……他们……”
幸好,卫瑕不像是避讳着这件事,听她这样一问,无需她说完,便也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了。
“你是不是在好奇,事到如今他们两人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引商用力点了点头,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人闹到那番境地后怎么还能“和好”如初。
可是卫瑕在点出她的心思后却反问了她一句,“若不是如此,还能如何呢?”
还能如何呢?
引商被问得一愣,明明脑子里闪过了几个答案,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反目成仇?不,不成。”卫瑕也叹了声气,“我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人只是一段孽缘,甚至耻于摆到台面上来说。可是旁人不是他们,又怎么能明白他们如何想?有些事没什么对错,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今生他们注定有缘无分,事到如今,谁辜负了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他们还能如何呢?反目成仇?你莫忘了,他们是什么身份,情意还在其次,身上担着的重任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同朝为官,总免不了有相见的时候。江山社稷在前,私下里的恩怨情仇又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没有忍不下的仇怨,何况曾经动过情。无论现在如何,彼此心里都清楚,对方是以真心相待的。前路坎坷,只为了心里那点不痛快,就要与这世上待自己最为情深的人恩断义绝?得不偿失。”
本就无冤无仇,何必往曾经的情人心上捅刀子?
“可是……”引商仍有些茫然,“既然情已断,又如何与那个余情未了的人朝夕共处?”
“你所说的,并非断了情,不过是断了夫妻名分。”他忽然抬眸迎向她惶惶不安的目光,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若真断了情,便不会问出这句话。”
“可是……”
“若我说我倾心于你,而你对我无意,你我却仍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话,你会从此视我为敌吗?”
言尽于此,两人已不知自己所说的到底是卫钰与李瑾,还是她与华鸢。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话里有话。
孽缘、无缘无分,单单这六个字,就已经注定了今世如何收场。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反目成仇?不,她与他命里又不是只有儿女私情这一件事。
“天大的恩怨,也不能想一辈子。”话说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尽了,卫瑕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们两个,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到底如何想。
所以,最多也只能劝到这里了,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去悟。
艳阳高照的正午,小楼里静的出奇。
也不知想了多久,引商才勉强扯了扯嘴角,“每次都与你说这些不痛快的事,对不起。”
“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些不痛快的事。”他不在意的一笑。
得友如此,也是人生幸事。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真的不能说吗?”
“每个人总有一两个秘密,你就把这当做我的秘密吧。”
他竟是真的不想提起此事。
引商不免有些惊讶,可是心里却也认同他所说的这句话,便暗自打定主意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只不过,说到“秘密”二字,另一件事就不得不提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她收敛起笑意,将他消失之后发生的事情尽皆对他讲了一遍,然后困惑道,“我知道花渡定是瞒了我许多事情,可是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莫说猜出他的秘密,连哪里不对劲都想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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