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焕想要开口,陆贵人示意她听完,“东山陆氏自二十几年前那次分家之后,我大嫂辞世小侄女夭折,大哥就对族中事不闻不问,当时紫丞年纪还小,我又在宫中,大权旁落。大长老一支独大,这些年来紫丞一直暗中经营,前几日|你不告而别,陆氏派了不少人去找,但是紫丞放心不下,所以也将人全派出去,现在大长老怕是已经找到他隐藏势力的证据。但是他还不能立即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他。”
“我能保住他,但是不能随他与大长老对立,陆氏私事我没有立场去插手。”
凤云焕摇头,她能护得住陆紫丞,甚至必要时将他带进凤府日|夜保护,不是不可行,但是陆紫丞要的不是苟活,他的风轻云淡是运筹帷幄的处之泰然,绝非万事不在心的看轻。
“我只求你对他,有他对你的三分。”陆贵人轻声叹道,“你与他相识尚短,我最怕这是大长老的计,紫丞的心性隐忍执着,如果大长老算好他对你不能忘怀,日|后定然烦扰不断。”
“所以,贵人想让我如何处置?推开他?让大长老无法将我变成他的软肋?”
凤云焕皱眉,按照陆贵人的说法,陆紫丞之前说得那些话七分是说给大长老的探子听,三分却是真心。他几分真假都是他的事,但是她可没说假的,她已经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另有心仪,他认真听进去或是当搪塞他的借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也许,推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不只是陆贵人,就连那个魔头也会找上门来。
“不!不要伤害他!这是紫丞第一次对人积极,我不希望他再做回以前那个不说不笑的泥塑人偶。云焕,你答应我,你会真心对他,无论以后你们是怎样关系,知己也好,其他也好,一切都好。东山陆氏势力庞大,绝不只有一城一池看到的那样,就算为你自己着想,多一个强援好过多一个强敌不是吗?云焕,我在宫中这些年为陆氏拉拢的人脉也不少,你若有心这些以后都可以给你。哪怕是利用,紫丞他现在也心甘情愿为你驱使,只要你愿意同他来往,东山的所有任你取用,你……”陆贵人越说越急,凤云焕越听越觉得异样,哪有当姑姑的求着外人去骗自家侄儿的?反握住她的手腕,发现她脉象混乱,立即运转医经三成功力。
半晌之后,陆贵人脸色总算缓和过来,低声道谢。
“贵人这毒不是新近才中的,对症压制,用药精准。”凤云焕收手,压制未解,尚未入骨,这毒应该是三年之内中招,不算难解,只是不知为何她要一直留着。
“这不是毒,这是药,五福草,你没见过不奇怪,因为这是我大嫂生前搭栽出来的一种药,专治夜不能眠,天下仅此一株,可惜只能再活三秋。羽儿出生,我就落了病,没有这种药,就无法入睡,御医看了多少次也看不出什么来。云焕,你也懂医,等到下次再来,再来看看。这次时间太赶,我先送你去皇后娘娘那边,侯爷也在那边。”
密道不长,却有很多岔路,陆贵人挽着凤云焕很快就绕了出去,出口就在坤宁宫外不远处影壁的观鱼水台后面,她们一出来,就见到一名前来领路的小公公。陆贵人点点头,小公公便引着凤云焕向着坤宁宫正门走去,宫门前两名嬷嬷已经等了许久,见人来了立即领入。
刚一进坤宁宫,迎面就见一名公子匆匆走近,凤云焕停步施礼,“臣女给礼王殿下请安。”
“凤小姐!”长孙凌晨眼前一亮,他今日|给母后问安时,母后突然提起凤小姐进宫谢恩,还说就在今日,他这才匆匆出门,想在她进宫前,与她同行一程交谈几句,可是如今见到她,她却突然不知要说些什么。他听说她在玲珑宴上一举夺魁,凡是听过她抚琴的人全都赞不绝口,可是他却无缘。如今京城处处都能听到称赞她,宫中更是人人都在议论,单是他那三位皇妹,就在日|日|抚琴,想要在宫宴上面一展风采,不想被她比下去。
“殿下?”凤云焕柳眉一挑,他在干什么?叫了她的名字之后,就只会站在这里发痴?
“本王、本王……”越急越说不出,长孙凌晨急得直眨眼。
被两人落在一旁的嬷嬷只得低声提醒,“礼王殿下,天寒地冻有话进去说吧。”
“不!你退下!凤小姐,请借一步说话!”长孙凌晨突然变得更急,这一下总算顺气话也说得利索了,引着凤云焕向坤宁宫后面的花苑走去,嬷嬷只好先回去复命。
两人走到花苑正中间,四下一片莹白,不多时天色阴沉,零星的雪花飘散。
☆、117.第117章 求而不得
万物寂寥,花苑里一片清冷,与她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她隐约觉得幼时进宫,也有两次是在雪天,当时她娘抱着她,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她想摘一朵戴在娘头上,却被她娘远远抱开,不让她碰宫中的一花一草,她娘当时说了很多话,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只有一件事,让年幼不懂事的凤云焕记得十分清楚,就是她娘脸上的神色,比血色更凄凉。再次进宫,她依稀明白了当年她娘的意思,有些繁华,不能触碰。
“凤小姐?”长孙凌晨伸手到她面前,笑着开口,“这里已经荒芜了。”
“殿下的窘迫来得快去得也快,将臣女引到这里不知有什么事要问。”
凤云焕没有看他,他初见她时就没有半点惊异,甚至连应该有的好奇也没有——寻常人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带着面纱的反应,绝对不是那种平静,就连沉着如陆紫丞,目光也在面纱上多停了一刻,有关她毁容的传闻,林宇珩绝不会放过任何向外传的机会。长孙凌晨自以为不露痕迹,其实是她不想点破,他不比陆紫丞城府更深,在天青阁后街绝不是他们的初见。
他的云淡风轻,是他多年经营,是他不是他,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是他现在的表现,实在让她欢喜不起来,这也就是为何凤侯从一开始就提醒她皇后的病不用太过插手的缘由。
“云焕,你不喜欢本王。”长孙凌晨走近两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温暖至极没有半点不悦,“本王却很喜欢你,早在天青阁之前,本王就认识你。”
“礼王殿下见过臣女不奇怪,臣女当年疯病发作时曾经冲撞了五殿下的车驾。”疯女名号十年,这京城中还有人没听过她凤云焕的大名,那才真是奇了。至于喜欢,还是算了吧。
“礼王殿下,臣女直言,如有冒犯还请殿下责罚。臣女冷月城三年养病,但也只是暂时压下,若非家父已上年纪常常写信来催,也不会回京,疯病未能根除,虚得静养,宫中虽人少却口舌众多势力盘杂,绝非清净地。殿下贵为皇后娘娘长子,来日|或许继承大统,臣女身体抱恙无法相伴左右,不敢妄想高攀。臣女十年死生一场,浮华看淡,此间繁盛只是牢笼。”一次挑明,不说清楚看来今天想走也是不容易,进宫禁宫哪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你知道有多少女子心心念念都想进宫,就连当年的云王也曾在京城滞留三天不走,你却说看淡,你眼里真的有过这座皇宫吗?没有看穿,哪儿来的看淡?”长孙凌晨步步逼近,凤云焕纹丝未动,两人近在咫尺,突然一声清泠打碎了礼王钩织成层层纷扰。
凤云焕仰头直视,“天下女子心愿妄念与我何干?云王府与我亡母早已划清界限!我的确不曾认真看过这座宫殿,三万里天际烟岚成千数万,我也只看一眼,喜欢与否,单凭直觉就够了,何必非要将千万里崎岖走遍?殿下这话问的实在太奇怪,看似在问我,其实……”
“云焕,你太聪明了,让本王不得不喜欢。”长孙凌晨哈哈大笑,眯起眼睛光芒乍然亮起,“母后并不看好你这样的女子,因为你越是聪颖通透,越是难以驾驭。但是本王不这样觉得,本王觉得你很有趣,过去事过去人不必再提,你为了甩掉敏王世子真是不遗余力,十年坚信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的。母后觉得后宫凤印只能架空,不过本王以为龙凤一定是要能够并驾齐驱的男女,这日|子才过得有意思有滋味。”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无一得帝心。殿下觉得有趣,实则却是女子的悲哀。看着良人与别人翻云覆雨,何乐之有?”凤云焕冷眼对视,不惧皇族威严,这也是一种考验。
长孙凌晨在试探她的底线,同时她也在试验皇后对凤侯的器重。
“焕儿,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皇位本王不想争也得争,就像你,不想进宫也得进宫一样。”长孙凌晨突然叹息一声,“本王是母后的长子,五皇弟自幼不能起身,这个位置本王如果不去争取,就会有别人对母后下手,在后宫生养一个没用的皇子,还不如不生。同样,你以为你进宫只是谢恩,在别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样,你不和本王一条心,别人就会以为凤侯不忠,难办的不是本王,而是凤侯。本王可以许你三千,专宠你一人。是为凤侯安心,也是护你安然。碌海顾氏这一次来得古怪,有一就有二,父皇无法拒绝每一个豪门。你不是云王的外甥女,燕云苏门冷清寡性,恐怕不会认你,凤侯一把年纪为何还要奔波你没想过?凤家没有男子,凤侯老去,你又能依附何人?回答本王,焕儿,这些事你到底想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