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这样凄厉的红,浸透土壤,延伸到我的脚下。我身后的墨嫣飞早已飞奔上前,在一地尸骸之中翻找了许久,失声痛哭。墨久在我身旁,朝前方缓缓下跪。那玄黑色的,是墨衣祭司的衣裳;银白色的,是王庭护卫的铠甲,他们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区分开来。只有赤红色的鲜血从那一地惨烈之中绽放,仿佛从地狱里开出的妖花。
一时之间,我似陷魔境。再听不见墨嫣飞的哭喊,墨久压抑的抽咽,听不见风声凄厉,听不见群兽哀嚎。
我抬起头,望着神塔的最高处。在那里,有幽族守护千年的灵源。
思绪还未成型,我已心随意动,朝神塔的阶梯上飞身而去。墨久与藕衣祭司拼命阻拦,我欲用力将他们的双手扫落,却发现自己没能做到。
怎么回事?我停下身,看着自己的手掌。我的神力消失了?
“休要阻我!”我猛地抬起头,直视墨久的双眼。他包含悲痛的双目一怔,却又露出坚毅之色。“陛下不可冲动行事,还是由我等先行上塔探查。”
“这-这是怎么回事?”
碧衣长老带着一群碧衣祭司闻讯赶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守护神塔的原本只有雪衣祭司和墨衣祭司,这些王庭护卫应当是阿渊所派,如今墨衣祭司和王庭护卫们统统丧命于此,雪衣祭司又去了哪里?崇锦西去了哪里?
正在此时,原本乖顺地跟在碧衣祭司左右的灵兽们忽然骚动了起来。碧衣祭司们试图制住灵兽,却骇然发觉自己的驭兽之能正在逐渐实效。
一只雪鹰挣脱桎梏,清啸一声冲上云霄。双尾豹和红眉巨虎咆哮数声,竟向在场诸人袭去。墨久被此情景一惊,立刻挡在我身前,而藕衣长老大掌一挥,药米分混在风中,铺天盖地朝失控的灵兽们袭去。
我趁他们忙于应付眼前的场面时悄悄移转身形,运起内力便朝神塔阶梯而去。
神塔之中无比安静,也无比干净。没有尸首,没有武器,也没有人声。
越是这样,我心中的恐惧愤怒越是强烈,强烈到我虽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极为不妥,也不顾一切只想尽快到达最高处,力挽狂澜。
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原本应该镇守此处的十二雪衣祭司不知去向,那历代长老们重重加持的精神屏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层。
我隐约听见了宇文默的声音,仿佛是在焦急地呼唤。“殿下……”
殿下?难道阿渊也在此处?
我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眼前的一切却令我如坠阿鼻地狱。
宇文默跌坐一旁,看见我来,他睁大了眼,震惊地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我没空理会他,视线只牢牢锁住正中心正绽放出刺目光华的灵源石。
灵源石上面,牢牢地插了一把匕首。那刺目光华如同倾泻而出的九天神河,奔腾而出,消散不见。而那握着匕首的人,青衣湿透,墨发沉沉,连脸上的夔龙面具也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而上,湿漉漉地,沾满血迹。
“崇-锦-西。”
我一字一字地咬出他的名字,在他愕然回首看向我时,我猛地扑了过去,将他从灵源边扯离。
他愣愣地看着我。“不——”
我忽然从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奇特的血腥气。这血腥气刚刚进入我的胸腔,便令我的胸膛一阵翻涌。我忍不住干呕出声,如同绞碎血肉存存折骨一般的噬心之痛再次袭来。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场景。
深水之中,黑暗重重。是谁搅起翻天巨浪,是谁翻起滚滚泥沙?明明是深水之境,为何我却听见痛苦的哀嚎,那嚎声扣动我的心弦,带动我心同鸣。
银灰色的鳞片在水中若隐若现,鲜血滚滚而来。尾鳞处金色一闪,我终于看了个明白。那是一块花朵形状的金色鳞片,镶嵌在尾端,无比绚丽。
契约神兽……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拓跋瑾的话。那契约神兽,竟然是屡屡出现在我梦中的那头怪兽,可笑我竟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我的幻觉。只因为它长得巨大狰狞,我便一直将它视作梦魇,根本没有想到它与我原是一息相牵,更没想到所谓的黄金花根本不是一朵花,而是这神兽身上的一块鳞片。
“是你……”我喃喃出声。“是你杀了它?”
幻境消失,我对上崇锦西如同朝露一般的眼睛。这眼里有多少复杂的情绪我已不再深究,只对他狂声大喊。“是你杀了它?!”
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
他杀了契约神兽取了黄金花,他破坏了灵源,他知道我在幽北会遇到危险,除了他,还有谁能调开大祭司和雪衣长老,还有谁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墨衣祭司和王庭侍卫们?为什么宇文默要称他为“殿下”?
“你究竟是谁?”我狂乱地质问着,慢慢举起了银月。“你杀了它,我便杀了你!”
银月一闪,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崇锦西一直注视着我,直到银月刺入他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殷红的唇瞬间褪去了颜色。
“阿昭……”他的嘴唇开合着,声音渐弱。“灵源……”
我瞬间清醒过来,放开他奔向灵源。
那匕首深深刺入源石,刃上闪现出金色的光泽。我知道,那是黄金花。只有黄金花能破坏灵源,流传千年的预言终于在一刻成为现实。
黄金花出灵源殁,灵源石破神目开。
如今灵源被毁,神目也快要开启了吧?祖神是否已经降下了神罚?
我颤抖着双手,握上匕首柄部,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拔,匕首却像被灵源牢牢吸住,纹丝不动。我凄鸣一声,跪在匕首前,继续用力拔着。
“陛下,没用的。”宇文默叹息了一声。“灵源一破即死,即使你拔出匕首也没用的。”
我置若罔闻,紧紧盯着刃上的金色光泽,忽然向它伸出双手,抓住匕刃。锋利的刃身立刻割破了我的手掌,我却丝毫未觉,用力抓住刀刃往外一拔。
匕首一寸寸地被我拔了出来。
刀刃上的金色光泽与我的血液融合,像是慢慢地蔓延到了我的手心,再从手心的伤口飞速地蹿进我的身体。
我只觉得一阵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似要灼尽一身骨血,烈火在我心口蓬勃,忽然聚成一股朝我头上冲来。我凄厉一声长叫,终于失去了知觉。
“阿昭!”
☆、第67章 祖神之罚
六十七章
我听见烛芯噼啪一声响,有人取了剪子,轻轻剪下烛芯;我听见风吹过树叶,叶片簌簌,被剥离枝头坠落地面;我听见河乌匝匝的急鸣,翅膀打在水面,溅起水花几朵;我听见有人遥远的低泣,带着无限压抑的痛楚。
我听见脚步轻缓,有人来到我身边,静静停驻。
“阿昭。”他轻柔的声音仿佛春日的和风,唯恐惊动浅眠的候鸟。“无论如何,吃些东西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
我阖着眼,一动不动地听着。
“我知道你难受。”他慢慢地靠近我,将我扶坐起身。我倚在他的胸膛,闻到莲实的清香。“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别这样闷在心里可好?”
又有脚步声急促而来,在我面前停下。
我的手被透着凉气的柔嫩手指抓在手心里,那手指颤动,令我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陛下……”她呜咽着。“我的陛下,别吓我了好吗?说点什么,什么都好,骂我吧,都怪我有眼无珠错信了拓跋默,你打我吧,杀了我也行!别这样折磨自己,也别这样折磨幽君大人了……”
她忽然松开了我的手。“我这就去,这就去把拓跋默给杀了,将他的首级带回来给你!”
“陈雅!”那温柔男声忽然转厉。“阿昭失了心智,你也要失心疯吗?”
她呜咽一声,重重地跌落地上。
“阿昭。”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已经三天三夜了,是不是一定要听见白秦进攻幽国的号角声,你才能清醒过来?”
我慢慢地睁开眼,面对眼前深沉的暗。
“清醒过来又如何?”我的气如游丝,音几不可闻。“一切已成定局。祖神已经降下神罚不是吗?”
“那不是神罚!”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你的眼睛是中了黄金花的毒才会看不见,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蔚临,连藕衣长老也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扯了扯唇角,试图拉开一丝安抚的笑意。
灵源已毁,守护幽族千年的瘴气已渐渐消散,幽族的异能也随着瘴气离开了幽族人们的身体。如今的幽族,如同脱壳之蚌,只能任人宰割。
黄金花的剧毒到了我体内,摧毁了我的经脉,也封闭了我的双眼。全身功力尽丧,还成了个瞎子,如今的我只能成为他人的负担。身为幽国之王,我已无法主持大局,无法带领幽族对敌,更无法面对幽族人们期待的眼神。
沉寂这三天三夜,很多事情依然云遮雾障。我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
比如,崇锦西的身份。
神塔上那一刺,我用尽全力毫不留情。就算藕衣长老可妙手回春,是否能保住他的性命还很难说。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被我亲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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