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沐云岭在后面跟随着那筑基弟子的脚步前进,难得没有再次遇到倒霉事,但即使是如此,在离开药田的时候,他也仅仅是带着木头离开,没有分给那筑基修士一个眼神。
目送沐云岭离开之后,那些原本和筑基弟子在一起的练气期修士们纷纷围了上来,打抱不平道:“真傲慢的家伙啊,连句谢都没有。”
“别这么说。”那位筑基修士拿起锄头,再次工作起来,并且对练气弟子们道:“师叔或许是不善言谈之人,不了解便先恶意揣测方才是真傲慢。况且为宗门服务乃是我等本分,又如何需谢。”说完,他便不再说话,蹲下身亲手整理者药田,没有半点筑基修士的架子。
虽然已经走开了不远的距离,但凭着金丹修士的耳力,沐云岭依然能听到后面人所说的话,他的脚步顿了顿,眉毛微微蹙在一起,随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带着选好的木头离开。这种不计结果的善意,终究是他难以理解的。可惜,如今的沐云岭,却是享受善意但不会给对方任何回报的凉薄之辈。
穿着一身脏衣,一路上再次收获无数来自朝云弟子的注目礼,沐云岭面无表情的走回茗茶的房门外,神识扫了扫,见茗茶还未清醒过来,便找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盘腿依靠着房门削起木头来。
将沐云岭一天的举动收入眼中,首峰的正殿之中,暂时代理掌门之职的黑榆收回神识,紧着眉头思考着什么。而他对面刚刚落座的幻菱长老则微微一笑,眼睛在撇见那崭新茶具时双目一亮,随后自顾自的斟起茶来,她为自己满上一杯,却没有丝毫分给黑榆的意思,双手捧着茶杯转动了一圈,浅尝一口,才弯起嘴角道:“观察的如何了?”
“真怪,怪极了。”黑榆摇摇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道:“我很好奇,这种人是如何成为金丹修士的。他…感觉不像个人……”
“这是什么话?”幻菱莞尔。
“我见过那个沐小子一次,两个眼睛像死水一样。这些天我悄悄安排人试探了一番,发现这人对衣食住行都没有半点讲究,给他便用,不给也不会问。弟子们无礼冒犯的针对无法触怒他,好心人的帮助也引不出他半点感激。来朝云这些日子,甚至没有询问过他留在朝云的供奉之事。无怒无喜,像是个被茗茶小姑娘操纵的木偶。”黑榆叹口气,道:“宗门里也并非没有互相爱慕的双修道侣,可是他与茗茶小姑娘也不像啊。”若是有爱慕之意,那也该有所需求和索要回报吧,但他只是跟在她身边付出,其他没有丝毫表现。
幻菱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拖着下巴,道:“只要他在乎小姑娘便成了,你何必想那么多呢?”
“但我不明白,这种单方面的付出,能持续多久。”黑榆叹口气依靠在躺椅上,道:“我宁愿他是个贪婪之人,起码好掌握,但这种人…说实话,即便是他修为远不如我,却令我惶恐。”
“为今,也只能相信掌门的判断了。”幻菱喝完茶水,随手将桌面上的茶具全收入自己空间中,随后转身离开。
半晌后,黑榆才从纠结中回过神来,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当即怒道:“幻菱!你拿我茶叶也就罢了,为何连茶具也一起卷走!!”
………
沉沉的睡了一觉,茗茶多日以来的疲惫有所缓解,她舒服的伸展了下身子,起身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将封闭一天的卧室中有些闷热的气息吹散,宗门封入结界之中并没有影响到朝云门内的鸟儿,它们依然欢快的鸣叫着,时不时落在驭空飞行的人肩上。长久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些缓解,茗茶忽然想出门走走,在继续绘制符箓。
茗茶简单了洗涮过后,刚推开门,便不意外的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这段时间茗茶已经逐渐习惯了睁眼就看到沐云岭的日子,那天他不见了才会觉得奇怪。此时沐云岭正拿着扫把在清扫着她门前,连原本缝隙里难以清除的灰尘,都被他扫完又擦的一干二净。
“早啊,沐云岭。”
茗茶刚打了个招呼,前面仍穿着一身脏衣服的男人便忽然直起身子,他扔下手中的扫把,抬手将一块冰凉的木球放入茗茶的手心里。
“诶?”
茗茶被这忽然的举动搞得满头雾水,她低头摸了摸手中被打磨的光滑的木头,手指下意识的勾勒着上面并不精致的轮廓,随后将它放在手掌心上,举高平视,随后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团子吗?”茗茶的掌心里便是两只大小一样,神态却是一个严肃一个欢喜的圆团子,只是一个是用乌黑的乌木所雕,而另一个则是用色泽偏白的银杏木雕制。
沐云岭点了点头,视线一直锁定在茗茶身上,将她细微的表情全部记在心里。
将掌心收拢起来,一黑一白的团子亲亲蜜蜜是靠在一起,看起来可爱极了,茗茶收到过无数珍贵的礼物,但除了大长老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将两个团子捧在心窝上,茗茶的欢喜溢于言表,嘴角和眼睛都弯成月牙,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茗茶的笑容让沐云岭垂下的睫毛细微的呼扇了下,他凝望着她手心里那两个黑白团子,抬手将它们拨动在一起紧紧依偎着,随后才轻轻地嗯了声。
他并非,没有收到任何回报。
第97章
</script> 茗茶对两个木头团子的喜爱显而易见,从清晨开始便捧在手心里没有放下,等到回到卧室,沐云岭重新将裁好的黄纸铺开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叠了个手绢,将两个黑白木头团子放在上面。面无表情的黑团子和笑眯眯的白团子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温馨。茗茶甜甜笑起,抬手摇了摇,几个活生生的功德团子便出现在她的掌心,她弯下腰将团子们放在木头团子身边,原本还稍显寂寞的桌面,顿时一下子热闹起来。
团子对新伙伴适应良好,只是好奇为什么它们不会动弹,几个团子伸出小爪子推了推木团子,见它们没有任何反应,连忙将它们围绕起来,一个个愁着小脸七嘴八舌的用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交流着,似乎想要唤醒沉睡的新伙伴。茗茶觉得这幅画面异常的可爱,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了好一会儿,还不舍得移开视线。
“茗茶。”将墨研开的沐云岭见茗茶还在发呆,便出声提醒。虽然不想打扰她的好心情,但若是无法将预期内的符箓完全绘制完的话,那她也无法好好休息。
“哦。”茗茶回过神来,抬头对上沐云岭深邃的目光,笑道:“谢谢你啊,团子们很可爱。”说完之后,茗茶又低下头重新拿起毛笔,一边用笔尖轻轻地让墨水均匀浸透,一边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团子们的数量好像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云岭怔了下,在成为金丹修士之后灵敏了许多的耳朵显然听到茗茶的自言自语,他停下研墨的动作,蹙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又有些释然。
茗茶自己并没有发现,她的力量在逐渐增强,原本因为过渡力量给黄苟渡劫而下降的位阶,居然再次恢复成了元婴初阶的修为。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功德修士的福德而赐,但如今一想,或许是因为功德团子融合进了茗茶的身体里才会如此。那些身负功德金光的奇怪生物,或许是感觉到了茗茶渴望变强的潜意思,才悄然将力量转给茗茶的吧。
下意识的,沐云岭想起那个自从与茗茶合体暂时拥有元婴力量后便失去联系的另一个自己,或许那个家伙,也像那些功德团子一般,已经和自己的灵魂融合为一。
『猜的…大致没错哦…呵…只是…太肤浅了……』
一个幽深阴冷的声音从脑中响起,沐云岭的身体下意识的绷紧,握住墨研的手指死死的收缩,发白的指尖暴露出青筋。那个家伙…居然没有消失……?
『呵…那么希望孤消失吗…真冷漠啊…果然是一个灵魂…无论多久…多久后诞生的人格…也那么冷漠…哪怕是对自己……』
听到那阴冷声音的回答,沐云岭反而缓缓的放松了下来,他发现另一个自己的力量很是微弱,根本无法与自己争夺身体的拥有权,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紧张,不然反而会令那家伙抓住空隙趁虚而入。
『放心好了…我现在…连趁虚而入的力量也没有…呵…天道……或许还有那几个早就消失的家伙…真是…算无遗策……』
沐云岭不置可否,依然没有放松精神。
『…孤快消失了…本来孤便只是残留的意识……只是没想过…孤会输给一个不过才几十年间诞生的人格……看在…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份上…奉劝你……』
那声音在逐渐变低,沐云岭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听着。
『离她…离她远一点…那个和你一样…诞生只是为了被推出去的家伙……』
谁?
『东…茗……』
……
『茶……』
沐云岭手中的墨研掉落在砚上,他蹙眉深思着,视线缓缓地移到茗茶的身上。她此时正低着头,动作流畅的绘制出一张张符箓,轻飘飘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像跳舞般飘动着,认真时候的她嘴巴会略略微鼓起,并咬住下唇,看起来就像是在赌气一般。虽不同于平时的茗茶,但却异常的可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