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甚好。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仿佛倒扣在地上的一个巨大的玻璃盘子,夏末的气息从破碎的窗外传来,已带着秋天的清凉;她穿过几扇门,来到了昨夜经过的双镜走廊,在右边的仅剩的镜墙上看着窗外庭院上的倒映。
以前的盛夏,窗外总是开满了白色的玫瑰,一朵一朵纯白如云的花盛放在深绿的草丛中;她和伊利蒂亚经过这里的时候总会站在镜子面前做出种种滑稽的表情和姿势,然后被教育她们的管教夫人们揪着耳朵带回房间继续做针线活或弹琴。
她蹲下身来,伸手触摸着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破碎的痕迹,像是抚摸身上的伤口一样,最终触到了一块上面仍有玫瑰图案的镜片,她伸手到镜片后面去,终于把北夜之镜的碎片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很不起眼的镜片,甚至不比她的手掌大多少,爱蕾丝达仔细地观察着它,却怎么都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映在它的面上。
她越看越注意,仿佛被它吸引了一样。那是一些很模糊的画面;好像……好像是站在池水旁边往水里看一样,有摆动荡漾的波浪,氤氲迷蒙的水纹,以及摇曳着的金色鳞片,仿佛是一条鱼尾,正在水里面游来游去;蓦然,在碎片的右角有隐约的光芒,一片片火光反映在水面里,鱼尾急冲冲的避开,无数的涟漪在镜片上散开……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拉斐尔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急忙把镜片塞进了袖子里,一转身,一把闪着凛冽寒光的剑刃逼上了脖子。
“啧啧啧……看看,这小妞儿还没走呢……”三个身穿盔甲的高大士兵站在她面前,为首的那个握持着抵着她脖子的长剑,不怀好意的笑着。他们的胸甲上雕刻着月桂花,是亚达噶皇城的人。果然不出她所料,拉斐尔的行踪被人盯上了。
“说,那男人去哪里了?是谁擅自违背国王陛下的命令就上了这个鬼地方的?”带头那人用剑顶起了她的下巴,剑尖在她的皮肤上刺出了一滴红血,随着脖子流了下来,一直到胸间。那人看的两眼发光,笑声更加猥琐,他用手抹上了那滴血,顺便在她身上抚了几把:“不说话是吧?你信不信我有的是方法让你说?想这时间多的是……”他话未说完,爱蕾丝达猛地往后撤去,握着从地上捡起的玻璃碎片的右手扬起,一下子就在他脸上硬是划出了一大口子。
血一下子的飞溅出来,那人捂着左眼高声哀嚎,爱蕾丝达箭一样的往反方向冲了出去。
她飞快着跑着,身后的呐喊声咒骂声和盔甲与武器相撞的声音在空荡的城堡上阵阵回响。
快跑、快跑!
赤脚踩着无数的碎石和玻璃,她如飞箭一样的往走廊的另一端冲去,并无理会扎在皮肤上的刺痛。
快跑、快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城堡的地形……我最好的武器便是知识与速度……
她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得厉害,是不是身后的那些人也听得到?双镜走廊怎么那么长?
快,快,快,去第三楼主客房的后的楼梯,它会带她去楼下的厨房,小时候和礼克玩捉迷藏的时候,他最喜欢藏在那个地方。
她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箭矢在身后破风而来,她及时的闪身,几只羽箭插入了墙壁上。
快跑!我最好的武器便是知识与速度,这里是兰卡斯特家族的城堡,我们是受整个北陆的祝福和庇护的王族,没有任何人伤害得了我们……!在白色城堡陷落时她生存下来了,被关在高塔中的三年也过去了,连刺杀里约克国王的大罪都未曾怪在她的头上,她怎么能死在这个地方,死在这个时候!在终于有人来带她离开的时刻!
她惊惶地躲进了一间房间,转身把门给关紧,急忙提着裙子下着楼梯,木板经不住岁月的消磨和她的体重,只听咔嚓!一声,左脚踩碎了台阶,卡在了木板之间,几次挣扎之后,整个楼梯都跟着米分碎破裂,她随着楼梯一并的摔了下来!
身子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四处都是灰尘和木屑,轰隆隆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她猛然翻身,整个楼梯轰然坠在她的身边,之差千钧一发便要把她压在下面。
头上风声猎猎,几只箭矢再次与她擦身而过,她忍着左脚的疼痛,奋力撑起身来往前奔去,穿过厨房往右拐,便是白色走廊,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支离破碎的窗帘随风飘荡。
身后传来了铁甲的声音。他们快要追上她了。
快,快,谁来救救我!!
罗德哥哥,礼克……拉斐尔……!她拼命跑着,右手紧紧握着兰卡斯特家族拼了命守住的碎片,地上有米分碎的石头和碎片,霍特老学士上次还没来得及扫光便去世了。
利石刺进了脚底,她一时也分别不出来拐到的疼痛和被刺伤的痛,身边白色的窗帘被箭矢刺穿……
她奋力的狂奔,一霎那,她睁大了眼睛,好似有无数零落的白色玫瑰花瓣从窗外纷纷散落而进,似乎又见到了雨果骑在礼克身上,大笑着挥着木剑从对面跑来,从她身边跑过。木剑和木剑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有雨果的笑声和伊利蒂亚的尖叫,忽远忽近,回响在四处。那是多么美丽的时光。
一支箭没入在她的小腿上,她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上,碎石划破了她的脸颊。她撑起身来想要继续跑,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头发。不不不,别碰我的头发,那是兰卡斯特家族的特征,我是利昂山谷的爱蕾丝达·兰卡斯特,我怎么能够死在你们这些杂兵手上!
利剑从背后穿过了的胸口,怎么那么那么冷?母后的喉咙被剑穿破的时候是不是同样的感觉?血腥味弥漫了整个走廊,她的视线全都变成了红色,像是十年前的宴会上一样,脚下踩到的凋零米分碎的白玫瑰花瓣,淌在鲜红的热血上。
“爱蕾丝达!”她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像是从水面上传来。她的身体好轻,就如漂浮流荡一样的;绛红色的液体逐渐覆盖了地板,她的裙子被染成了接近黑色的血色,手掌心触摸到的全都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热乎乎的血。
有武器相撞的清脆声音在四周响起,那是什么?是罗德在庭院中和士兵们习武时的声音吧,他的哥哥能文能武,以后在他的统治下利昂山谷会越来越昌盛繁荣的,强大地让四邻的君王都不敢前来挑衅;礼克和雨果会被封为公爵,一个统治亚达噶城,一个成为罗德的首辅重臣;而她会嫁给亚尔巴王国的王子,成为美丽又充满智慧的王后;罗德说过,有人会带她来看遍北陆的美景的。他说过的,而哥哥从未食言过。
“爱蕾丝达!!”长剑从最后一个士兵的脖子上划过,红血溅了半身,拉斐尔却避都不避,一下子冲了上去抱起了那个躺在血泊里面的女子。她狼狈至极,一点都不像公主之尊。他满脸惊慌,骇得快要死掉,慌忙的抱起她,一手慌乱地抚在她的腹部上想要止住血。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
碧蓝的眸子,像是海洋一样。
那是一个美丽而脆弱,犹如幽灵一样的女子。
来白色城堡之前,四周都是关于兰卡斯特家族的流言;关于三个王子的传说甚多,但关于长公主爱蕾丝达的,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据说,亚尔巴国的王子是她的未婚夫,船只被暴风雨在海上困了许久,抵达银色海港时已是物是人非,王国换主,使者们与王子只好作罢回国。多丹王子对她念念不忘,但最终娶了远房表妹为妻,在婚礼之前,手持一朵白玫瑰,看着之前由利昂山谷的使者呈递上来的画像,在房间里枯坐了三夜。
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么能有这般悲惨的命运。
“……拉斐尔……”忽然她低微的唤出声来,他急忙低头看她,在眼泪模糊了视线之间,看到她绽出了一抹微笑,嘴角略带嘲讽,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也似乎是在嘲笑着他未曾能够遵守会保护她的诺言。那眼神高深莫测,他无法读破她想要说什么。忽然手中一凉,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块碎片。他心中一惊,只听她喃喃说道:“……伊利蒂亚……“
拉斐尔含泪点头,用力答应道:“我会把它交给伊利蒂亚公主的……”
但她已经听不到了。
微笑凝固在爱蕾丝达·兰卡斯特的嘴边,美得让人窒息。
那是绽放在盛夏夜里的最后一朵白玫瑰。
☆、第7章 宫殿里的金丝雀1
亚达噶城,意思为“盾牌之城”,位于北陆西北地区,是利昂山谷最西边的城市。北临呓语树林,南临已是废墟的狮心城,西面承诺之海,东有亚肯山峦作为屏障。位置独得天厚,自从十年前里约克·兰卡斯特公爵登基称王之后,便废弃白色城堡而迁都至此,改名为’亚达噶皇城’,使其变成了国家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国王及皇族在此,城市便迅速发展而繁华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可见来自北陆的各国之人,无论白昼黑夜总是热闹无比,贵族贱民挤满了大街小巷,街道旁充满了小贩和买卖的帐篷,高大华美的房子旁边住着无家可归的穷人;从港口下船后喝醉了的水手、蜷缩在角落里的残废乞丐、靠在门口笑颜如花的妓/女、顶着水果篮的小贩和吆喝着马车的农夫、以及每次经过都扬起无数层黄沙泥土的豪华马车的贵族富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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