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忽的发力,小臂灵活的向男子大拇指的方向划了一个圈,男子不但握不住女孩的手,反而大拇指被挫伤,吃痛之下不得不放手。
可这种模样的男子却从没有什么好脾气,另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女孩脸上:“妈的,来这种地方唱曲儿,装什么纯情!”
我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把女孩护在身后,然后指着男子的鼻子:“滚。”
男子恼羞成怒:“你又是什么人!”
我没回答,手指幻化出来的剑却在一瞬间抵在他的脖颈。
“滚。”
不过是最基础的暗杀术,他却再也没能力反驳。
“谢谢。”我回过头去,身后的女子微微偏头对我一笑。
我笑了:“这种说谢谢的方式似乎不太对,你没事吧?”
女子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计较这些,并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不过,你的嘴角似乎流血了。”我提醒女子。
女子一愣,用手背擦了一下:“没事,一点小伤。”
我着实惊讶于女孩的坚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女子的神情忽的闪过一丝落寞。
我忽的明白了些什么:“你来这里卖花、唱曲,并不只是为了钱吧。”
“没错。”女子的计谋被识破,却依旧落落大方。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啊。”女子笑起来。
我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有一种超乎想象的美,清亮的眸子像是海一般广阔。
“你该知道我身边并不缺人。”我说。
“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我有些什么,是别人做不到的吧。”女子笑笑。
“你能做什么呢?金钱,只要我想要,整个庸赋的钱都可以是我的;美女,目前还没有什么美女,值得我动心;其他什么美食、绫罗、绸缎就更没有提及的必要了。”我戏谑的说道。
“可是,有一样东西是你没有的。”女子眨着眼睛说道。
“你么?”我笑笑。
“天下。”女子没接我口中的玩笑,却一语中地。
我愣了一下,转身出了茶楼,反身把女孩拉上马:“走。”
在马上,我问女子:“那你呢?这样处心积虑,你想要什么?”
女子笑笑:“你啊。”
我被女子的主动逗笑了:“母仪天下么?”
女子笑笑:“算是吧。”
“你叫什么?”
“惜萱。”
惜萱进入星城的第二天起,便日夜开始帮我研究攻打庸赋皇宫的计策,而我却反倒不着急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惜萱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而与此同时,我却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吹了一点冷风,都会染上风寒,而不管穿多么厚的衣服,都无济于事。
这段时间,惜萱一直在照顾着我,子桓和惊鸿给我请了无数的大夫,却都束手无策,我依旧不能给自己占星,只能抱着无助和绝望,一天天的等待下去,说不清从哪天起,这座早已虚弱不堪的躯壳,变回分崩离析。我终于发现,我又错了,我所追求的那些绝对的权利,在生命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除了这些,我又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父亲已经死了,夏晚也已经死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欲熏心。
我叫来惊鸿和子桓:“把除了星城和暗之城之外的城池,全部退兵,交还给原有的统治者。”
惊鸿没说话,子桓却说:“王,万万不可,这是我们用尽多少的努力才打下的天下啊!”
我没心思应付,只是说:“就这样做吧。”
“是。”
我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子桓,你便是暗之城的王。惊鸿,星城就交给你了,找到我们占星族的冰魄。”
惊鸿的眼睛从原本的悲伤到骤然睁大:“王,你说什么?冰魄,不在您这里?”
我无力地笑笑:“当然不在,当年我把它交给了夏晚,夏晚死了,冰魄却失踪了。”
“难怪您会生病。”惊鸿若有所思。
“怎么了?”
“冰魄是我们占星一族的宝物,历来都是在占星族的王手中。冰魄只有一个功能,便是永生。因为占星师一生参透太多天机,越是灵力高强的占星师,寿命便越短。我一直以为冰魄在您手中,没想到您是把冰魄交给了夏晚小姐。”惊鸿绝望的摇着头。
我笑:“那么我终究还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惊鸿,我还有多久。”
惊鸿沉重的呼了一口气:“应该超不过三个月。”
我笑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而一旁的惜萱,却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晚上,我躺在床上,却不敢睡觉。我不怕死,可我也不想死,我怕我闭上眼睛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更怕看到惊鸿和子桓无助的痛哭。
而我却忽然感觉,有什么声音,闯进了我的房间。
我没有动,微微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从眼缝里,我看见一个女子,举着一把匕首,向我的心脏刺来,而就在刀尖再向前一寸,就可以刺进我的心脏的时候,举着匕首的手却停下了。她颓然的把匕首丢在床榻上,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低声抽泣着。
我笑笑,睁开了眼睛:“怎么不下手,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不是么?”
女子惊恐的站起身来:“你没睡着?!”
我起身点燃蜡烛,女子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打湿的梨花带雨。
惜萱。
“睡不着,或者说是不敢睡着。”我虚弱的扯扯嘴角:“卖花、唱曲、用整个天下做以诱饵,等的不就是亲手杀了我么?怎么,到最后的关头,又心软了么?”
“你都知道?”惜萱难以置信。
“是,我都知道。”
惜萱的出现并不高明,从她出现的第一秒钟,我便认出了她的那双眼睛——那双在我打算杀了马奎贤府上所有人的时候,出现在壁柜里的那双无助却坚定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知道,惊鸿说的是对的,如果我放了这群人,那么总有一天,壁柜里的这个女孩,会像当初的我一样,卷土重来。但是我不怕,相反,我最喜欢的就是接受挑战。女孩以一个卖花女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她笃定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可她却忽略了,作为一个独霸天下的占星师,在她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刹那,我便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在说:就是这个人杀了我的父亲,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于是,接下来的茶楼卖唱、故意在我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又轻描淡写的一语抛出我那时最为在意的天下,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我从一开始便了解惜萱的心思,可我并不戳破。我只想看看这个女孩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说过,我最喜欢的,就是接受挑战。
她说的那一句“要我”,并不是要我这个人,而是想,要我的命。
我故意把惜萱留在我身边,与惊鸿和子桓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从来都不避着她。与其说我想看看谁能笑道最后,倒不如说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而我却怎样也算计不到,因为十二岁那年无知的我,把冰魄偷偷塞到夏晚的香囊里,所以我作为占星一族灵力最强的占星师,我注定活不过我的二十三岁。
可是,我不后悔,哪怕那时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把冰魄塞给夏晚,会让我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去,我依然会这样做。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夏晚。
第74章 榴梧28
生命凋零的滋味并不好受,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一直追逐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知道惜萱最终的目的就是杀了我,可我这次,却忽然不想再分出一个胜负了,既然早晚都要死,如果能让她开心而不悲伤的忘了我,也算我最后能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吧。
在惜萱进门的时候,我便听出了她的脚步声。我看到她手里的寒光,离我越来越近,我闭着眼睛等待着来自于她的制裁,似有一些最为纯净美好的东西,在我的心底慢慢蒸腾。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要到了最后才明白?
我等待的匕首的冰冷触感却迟迟没有降落下来,我睁开眼睛,她任命的把匕首丢在床边,难过的哭起来,比那天在壁柜里的声音,更悲伤。
她终究还是失败了。
“怎么?下不去手么?”我笑笑:“我来帮你好了。”
说着,我拾起床边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不要!”惜萱忙大喊着扑过来。
话一出口,惜萱自己都愣住了,她的心,早就不在她自己那里了。
“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是不是很可笑?”惜萱自嘲的笑笑。
“还好。”我把划伤的手腕背到身后。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恨你的资格。也许从你走到壁柜前面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恨你了。”惜萱顿了顿:“我知道我爹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我并不明白你和我爹有什么仇什么怨,可是不用想我也知道,定是我爹的野心又驱使着他办了错事。我知道那天你放了我们已经是一种恩赐,可你接下来做的事和我爹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再也给你想不到什么借口,于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