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都是小市民 (宋昙)

更不会有人想到，此时此刻，坐在圆梦商厦四楼扶梯边的咖啡厅里的一对姐妹，拥有可以令整个世界翻天覆地的黑暗能力。

苏蜜叼了半天吸管，分外忐忑地看了一眼窗外假装路人、实则在暗中保护她的mfboys（魔法男孩）——恶魔大人、瓦沙克、安朵斯，随即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面无表情的姐姐，舒了口气，斟酌着开口道：“姐，我今天特意邀请你来咖啡厅，是有话想对你说。”

她话音刚落，苏甜抬了抬眼镜，罕见地勾了勾唇，平声说道：“虽然是血溶于水的姐妹，可是我们，确实没怎么好好说过话呢。”

苏蜜一怔，却听得苏甜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其实，我也一直犹豫着，要怎么告诉你——毕竟，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怔忡地坐在原地，听着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姐姐，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很独立，也很要强，为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做了很多。如果没有你拼死拼活地接戏，我和苏畅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生活。我很感激你。但是，说实话，这份感激，一直让我感觉很压抑。”

“在我小时候，我发现我的眼睛，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看见来咱们家催债的小混混长着恶魔尾巴，我看见学校前卖灌饼的大叔脑袋上有个金灿灿的光环，后来有一天，我又遇见了一个有光环的人。那个人对我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而我要做的，仅仅是帮助他找出那些……隐藏在平凡人中的，恶魔。我想现在的你应该知道这个名词吧，俗称，恶魔猎人。”

“小时候的你很聪明，学习好，长得漂亮，我想，为了比得上你，我至少要学习好吧。所以我许下了愿望，希望可以成为好学生。如我所愿，我终于成为了，不害怕、甚至还期待考试的人。”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我并不能因此，像你一样，赚到很多的钱。我甚至还需要你供养。渐渐地，由于各种各样的问题，我想不通，也没人交流，就这样憋着，憋出了毛病。”

“其实……我的硕士并不是读了三年。在硕士阶段，我因病休学了整整一年，只有苏畅知道。但是我们都瞒着你，没有告诉你，他怕你担心。我得的是癔症，表现为分离性漫游、分离性木僵、多重人格。”

“我主要有两个人格。一个人格由天使抚育长成，圣洁，博爱，不接近任何异性，甘愿做注定的孤独的恶魔猎人，以此来拯救众生。这个我爱着你和苏畅，你们是我的全部。而我的另一个人格，我不知道她什么样，但是据医生和苏畅说，她是个坏人，多疑、敏感、凶狠、充满妄想，仇恨一切。偏偏她又很会伪装，就连苏畅都常常以为她就是我。”

苏蜜睁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她瞠目结舌，喃喃道：“姐，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我会停下工作，照顾你的……”

“够了。”苏甜诡异地笑了两声，似是嘲讽，“你最善良，所有人都需要你来拯救！这件事情，苏甜她从小时候起就知道了！够了！不用再提醒她了！想要她感谢你？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没必要！”

苏蜜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脚不慎绊到了椅子，令她骤然打了个踉跄，跌坐在地。

苏甜狰狞的表情倏然变得温柔而心疼起来。然而短短一刹过后，她又恢复了那副可怖的神情。

她抿唇而笑：“我已经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你手下的恶魔们从外面看过来，只会看到结界表面的幻象。我会帮助苏甜杀了你，然后，统领三分之二的恶魔，吞并樊凡的势力，成为再世所罗门王。到时候，我就可以从天界那里，要回这个身体因为无知而丢弃掉的灵魂……”

苏蜜强自镇定，紧抿红唇，努力地回忆起阿撒兹勒曾经逼她背诵的那些小魔法来，诸如设结界、打破结界之类的。“苏甜”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又轻蔑地笑了，缓缓说道：“我做了十几年的恶魔猎人，魔法什么的，没有我不懂的。好妹妹，苏甜她虽然讨厌你，但是你们毕竟是姐妹，她还是希望你能没有太大痛苦地、去死……所以，别挣扎了。”

苏蜜瞪她一眼，咬牙道：“我姐才不讨厌我。我姐更不会让我去死！”说着，她骤然从包里掏出了一根暗白色的骨笛，赫然就是恶魔大人的那只翅骨笛。在传说之中，这是阿撒兹勒还是天使时用翅骨制成的，拥有无穷无限的强大威力。

苏甜瞳孔一缩，笑道：“有趣。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看来我也要拿出点儿真本事了。”

她说着，手中遽然幻化出一把周身环绕黑气的长剑，剑柄墨黑，镌刻黑鸦，剑身凛亮，寒气逼人，叫人望而生畏。苏蜜眯了眯眼，望着那把造型有些独特的长剑，蓦地想起了阿撒兹勒提过的只言片语，立时出口道：“闪米特之剑！你……”

她脑中灵光一闪，口中朗声道：“你根本不是什么我姐姐的第二人格！你是恶魔！恶魔内个谁……我想不起来名字了！但我听说过！”

“苏甜”气急，扬剑就劈了过来。苏蜜拿骨笛一挡，扑面而来的乌黑剑气便乍然消散。她心里高兴起来，暗自想道：果然，姐姐才没有得病，都是被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的恶魔祸害的！不过，按理来说，恶魔都有自己的身体，他是怎么附到大姐身上的……

心中疑惑虽多，眼下却顾不上细想。苏蜜到底是做过武打戏替身的人，就是穿着高跟鞋，身姿也分外灵动，再加上阿撒兹勒的翅骨笛在手，“苏甜”虽气势强大，但却也没能占了上风。

两人正一打一躲，不可开交之时，苏蜜一怔，便看见原本只有两人的窄小结界里，有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穿着嘻哈风外套，烫着飞机头，可偏偏脖子上挂了串佛珠，另外两个则是双胞胎，俩人正一本正经地不停斗嘴，甚至满口之乎者也……这两位，不是东方卫道者连盟里的佛儒法吗？

这三个人不小心走进结界里后，也是愣住了。

阿佛：“我好像看见苏蜜了。是幻觉吗？难道我……其实喜欢苏蜜却一直不自知导致眼前出现了幻觉这其实是我心灵的呼唤潜意识的呐喊？”

儒：“鄙人仿佛还看见了一个手持长剑的女人。”

法：“明明不是人。”

阿佛（松了口气，由衷喜悦）：“太好了！不是幻觉！不是心灵的呼唤！不是潜意识的呐喊！我不喜欢她！”

苏蜜吃力地躲过来自“苏甜”的一记猛刺，慌张跑到三人身后，口中着急道：“你们怎么进到结界里的？快！快带我出去！”

儒慢条斯理地说道：“依鄙人之间，或是因为我三人都带有祖传法宝，可以免受世间所有的鬼打墙。按你们西方体系的术语讲，鬼打墙，即所谓一种结界是也。”

“大哥，你再说下去，我都要变成鬼了……”苏蜜火急火燎。

阿佛一笑，正经起来，从项上佛珠串摘下一枚，朝着苏甜一掷，随即道：“念在你之前分我们活儿干的份儿上，助你一回。不过你这次惹到的角色，好像还挺厉害的。”

小小佛珠回旋而出，击得黑雾骤然散开，苏甜吃痛一声，似乎愈发恼火，又持剑砍了过来。儒法二人还在念咒之时，一柄拂尘破空而出，簌簌而响，遽然打在苏甜剑上，缠了两番后又飞了回来。

苏蜜朝着那拂尘飞回的方向一望，正是那个名呼道姨，好像居委会大妈一样严肃又普通的卷发大婶。她骤地握住拂尘，有些嫌弃地用蹩脚的普通话埋怨道：“随便出来逛逛街，也能惹出麻烦事。不过像这种附身的情况呢，还要数我们道教最擅长啦。”

苏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与其当再世所罗门不如拜入东方卫道者连盟更能学到真本事啊。

道姨让儒法二人出结界去搬救兵，自己则快步而出，边和苏甜打得不可开交，边还游刃有余地和苏蜜聊着天：“小姑凉啊，这个是你什么人啊，你是怎么惹上他的啊。”

苏蜜连忙答道：“这是我亲姐姐，她被恶魔附体了，要杀我！”

道姨啧啧叹道：“说到底，还是有心魔，不然也不会被邪魔外道趁虚而入。小姑凉，阿姨可要跟你说，这家伙看样子附身好多年了，吸了你姐姐不少的阳气，就算把他赶跑，以后你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的哩。”

阿佛见苏蜜脸色一变，连忙嘻嘻笑着，安慰道：“嗨，阿姨就是故意吓你呢。只要慢慢调养，补回来阳气，你姐姐还是你姐姐。”

苏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可就是此时，法又折回了结界里，皱着眉冷声说道：“那几个外国魔说，这个结界太强，他们进不来。而且外面好像有这家伙的手下发现不对了，也开始和这几个外国魔较劲了。”

苏甜听后，勾唇笑道：“你真以为这个老女人，加一个有头发的小和尚，就能抵挡住我？”

道姨听了，不高兴了，高声道：“今日我还就保你平安了小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