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白玉败下阵来,她沮丧地垂下了头:“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九知别过了头,不准备回答她这个问题,白玉又追问道:“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你忍心吗?”
她抬手指向陶吴,猛地转过头去,陶吴目瞪口呆,险些被坚果呛住,白玉看了一眼陶吴,于是又把手略略移了一些,正好指向了朝良,气冲冲地说道:“你就是一直和这个不知道真身是什么的人在一起么?”
陶吴又被坚果呛住了,九知用听不出是什么语气的声音添了一句:“他是乌鸦。”
“哦!一只乌鸦!”白玉很是愤慨,“区区一只乌鸦,就让你鬼迷心窍消失这样多年?枉我一直在找你!”
陶吴吭吭地咳了起来,被白玉狠狠剜了一眼:“缺牙就不要吃坚果了,小心满嘴的牙都被磕掉!”
“!!”陶吴愤怒地瞪了回去,奈何白玉已经转过头又开始了与九知的“深情”对视,憋着一整天的陶吴终于忍不住了,他蹭蹭地跑到了朝良旁边,一边鬼鬼祟祟地瞟着九知这边的情况一边小声对朝良道:“你怎么就成乌鸦了?”
朝良很是巍然不动:“是乌鸦又怎么了?”
陶吴连忙把自己手中的那把坚果放了下来,免得再被呛住,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这样堕落成了一只乌鸦,想必那几位听闻了应该感到十分稀罕。”
朝良拿起被陶吴放下的坚果,自己磕了一个,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若是知道了也好办,我只需要找你算账就好了。”
陶吴:“……”
朝良慢悠悠嗑着坚果,不远处的九知和白玉的争吵已经演变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当然这只是白玉单方面陈词激昂的控诉,九知一直垂头看着自己盘坐得很周正的腿,那是她被朝良救了以后朝良教给她的静坐姿势,她起初觉得很是麻烦,但习惯后就再也改不掉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啊!你看看我胳膊这儿的伤!这是过大运山时候被灭蒙那只蠢鸟给啄的!呜!当时可疼死我了!”
“找你找了这么久,你现在见到我一句话都没说的,唯一说的话就是和那只乌鸦有关的,那乌鸦看起来就灰扑扑的有甚么好的!你都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了吗?”
“你曾经同我说你喜欢凤凰,甚么乘扶摇而起,展翅便是大风,如今呢!如今呢!真是痛心,如今你竟然同一只乌鸦在一起,九知姊姊,你怎么堕落成这幅样子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是好?”
……
待白玉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她顿了顿,对九知说:“九知姊姊你等我一下!”说完搂紧了衣服迈着两条长腿就奔向了泉水处,埋下头狂饮一通后,又小跑了回来。
“好了,九知姊姊,我们继续吧,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是关于你为何堕落成现在这幅模样……九知姊姊?你在听吗?”
九知恍然惊醒,抬起头来揉着眼睛道:“甚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吃饭了?”
陶吴噗地一声笑得倒在了地上,朝良也浮起淡淡的笑意,起身走过去渡了把坚果给九知,低声道:“暂时还不知道吃甚么,你先吃点坚果,垫垫肚子。”
九知点了点头,懵然地说了声好,然后想起自己面前还坐着一个小表妹,也顺手分了一大半坚果递给她:“你饿了吗?”
白玉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把九知递给她的坚果打落在地上:“我才不吃乌鸦给的东西!”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九知突然面色一寒,冷然看向白玉:“捡起来。”
她冷着脸的时候像料峭的冰刃,锋利得能割破咽喉,白玉被吓得浑身一僵,却强自撑着不愿低头:“为什么?”
想着这些年自己一人孤身在八荒的情景,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白玉红着眼看向九知道:“九知姊姊,自从你被族长赶出宗族后,我便也离开了宗族,一直在找你,后来……后来听闻被灭族赶回去,听那些相邻的异兽们说起,他们说……”
白玉的嘴唇抖了抖,便再也没有声音了,那一堆柴火烧得旺,九知却没半分温暖的感觉,她将手臂抱紧,对白玉笑了一声:“他们说什么?”
白玉摇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愿说话,九知黑白分明的眼中泛起血红:“他们说是我将族人杀了个干净的,是吗?”
☆、第10章 嗜血
她的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脸色俱是一变。
陶吴暗搓搓地往朝良那么瞟了一眼,见朝良的嘴角微微有些抿紧,便晓得大事不好,情绪内敛的家伙动了怒,这白毛小狐狸也真是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玉在她话音还未落地便脱口而出:“我不信!”
她的脸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声音拔高了些:“我不信你与魔君勾结!会杀了宗族里所有人!我知道那都是他们骗我的!”
白玉急切地去拉九知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沉默更像是在酝酿着惊天的情绪,白玉心里害怕极了,带了哀戚地去喊她:“九知姊姊,你说话啊,你告诉白玉,这些都不是真的……”
突然九知甩开了她的手,冰凉的手指探入自己的衣料,猛地就扯开了领口,火光跳动间白玉看到她锁骨处有一道伤疤,蜿蜒向后背,九知嘴角的笑意很是讥诮,她问白玉:“你知道这疤是怎么来的吗?”
她眼里的血红更深,像是要侵蚀尽眼白,妖异而诡谲,莹玉般的指尖跟着那道伤疤在勾划:“这是我被赶出宗族那年,长老们为了将我灭口,追杀我十里留下的伤!若不是长离救我,只怕是我这区区九条命还不足以令他们泄愤!”
“你以为没有长离,你今日还能见到我吗?”眼中的血红从眼角漫出,在眼尾勾勒出上挑的红痕,她的笑变得狰然,让人骨血生寒,一步步逼近白玉:“我想杀他们就杀他们,这还需要你来过问?是不是也要我将你杀了,你才能信?”
白玉已然被吓得面色苍白,陶吴暗叫一声不好,朝良早已飞身至九知面前,挡住了她前进的步子,九知眼中血红,辨不清眼前人是谁,挥手便是一掌:“滚开!”
“朝良!”
陶吴趁机拉开了白玉,九知那一掌朝良躲也未躲避也未避,竟生生受下了,顾不得胸口传来的剧痛,朝良上前一步用手卡住九知的后脖,另一只手抬起压在了她的唇上,腕间的肌理抵在她的尖牙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尖牙刺破肌肤的痛感。
血从舌尖流入咽喉,辗转融入脉络中,神识变得清明许多,她却觉得不够,索性闭上眼将他的手腕紧紧按住,舌尖在破开的血肉上*着,像饥饿的小兽,身体中藏着饕餮,贪婪无比。朝良一直静静地任由她饮着自己的血,不阻拦她肆意的掠夺,甚至更有放纵的意味。
白玉稍稍缓过神来,她拉了拉陶吴的衣袖,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陶吴看了她一眼:“她成过魔,后来抽筋剥骨,却仍旧未能将心魔剔除,情绪激动时便会这样,魔都是要饮血的。”
白玉埋下了头,陶吴到底是有些怜香惜玉,不忍地对她道:“不知者无罪,这也怪不了你,她这病根在百年前落下的,之前经常犯,但最近几十年都不曾有过了,憋久了也不好,也算是让她释放一下吧。”
陶吴善解人意地拍了拍白玉的肩:“好了,你也别自责了。”
一直低着头的白玉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九知的外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她沉痛地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对陶吴说道:“我都知道了,请你在牙好之前真的不要说话了,好吗?这是我一生最真挚的请求。”
陶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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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知再睁开眼时,眼中的血红已经消褪了,黑白分明的眼在起初的瞬间有些迷茫,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看着眼前的人:“朝良?”
“清醒了?”朝良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先休息一下。”
和陶吴一起坐在不远处的白玉一下就跳了起来:“臭乌鸦!你干甚么揩九知姊姊的油!”
九知一听白玉的声音就有些气闷,她朝白玉翻了个白眼:“怎么,我刚刚没有把你杀了吗?”
白玉立马安静下来,讪讪地说道:“差一点……”
“那我下次要努力了。”九知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朝良的手腕,朝良很大方地没有闪躲,那腕间的牙印清晰可见,九知嘟囔了一句:“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吗?”
“你心魔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良把手收了回来,九知又强行拉了回来,并弯下腰去撕了一片衣角来给他包扎,白玉在一旁看得闷闷不乐,她瞥了嗑坚果的陶吴一眼:“你和这乌鸦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姊姊的啊?”
陶吴忘我地嗑着坚果没有理她,白玉瘪着嘴又向那二人看去,本就离得不远,二人的谈话刚好飘入了她的耳中。
朝良道:“你这样容易动怒,近来的酸枣汤你一定没有喝,都倒去滋养那盆杜若了?”
九知打了个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实在是受不了那酸枣的味道了,若是让你喝个一百年你能喝下去吗?就不能每天换个什么花样的来,总是酸枣汤,实在是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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