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个金丹真人并没有发现她跌下悬崖,也没有感觉到阵法气息,而是继续向前追去。
她心知自己又进了狼窝,悬崖上空的禁制绝不会凭空而来,此处应当有人布下能够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而且布阵人修为应当不低于金丹期。
这阵盘确实解了她的危难,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昔卿都没有感激,对于这个风谲云诡的修真界,她已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只是……这悬崖好像快见底了,布阵之人怎么还不解开她的灵力,难道真要她摔死在悬崖下?
别开玩笑了好吗,悬崖难道不是机缘之地的代名词吗?
柳昔卿这才有些慌了。
她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哪怕离峭壁稍微近些,她也能想法设法借力减缓下坠,但她目前离峭壁足有一丈远,又不能使用灵力,且身上符箓已经全部用光……这种的情况下,似乎真的只能等死了。
什么?等死?
柳昔卿的字典里就绝对没有这俩字!既然有人布下阵法,那么此阵很必然有人看管,她就不信有人会闲到没事儿在悬崖边布阵看筑基期修士下饺子玩儿!
“救命!前辈饶命!”她喊道。
但仍然没人搭理她。
“救命!救命啊!”
就在柳昔卿嗓子都喊哑,又绝望地发现离悬崖底部的草地还有十多丈,甚至那草上还有尖锐的石头而闭上双眼时——
身体下方突然吹来一道疾风,那疾风之强劲,甚至将她的身体吹得在半空翻了两圈,卸下了不少坠落的力道,柳昔卿只觉得胸腹受到重压般难受,若不是仗着一副修士身躯,只怕早就被这股力道撞得筋脉寸断。
但风过之后,她仍得老老实实下坠,口中发出惨厉的尖叫,却感觉在将要落地时,似乎被什么东西接了一下,而后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柳昔卿落地后,安静了片刻。
她仰着头看着天空,浑身都在发抖,脸都哭花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大美人活尤物此时泪涕交加,头发被吹成鸟窝,明明腿还是软的,却还拼命想爬起来,四肢的姿势就像在抽搐,极度不雅,但却充满了求生的力量。
她必须得起来,被生死的大悲大喜冲击之后,她立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悬崖下有人救了她。无论是那股邪风,还是后来接了她一下的力道,都证明这悬崖下应该有人,她得去看看那个人!
是活是死,是敌是友,是恩是仇?
她摸到一根树枝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走了两步,开口颤声喊道:“喂,有人吗?你在哪?你……还好吧?”
环视一圈,峡谷左侧峭壁下方的一块岩石下方,隐隐露出黑色的衣料,似乎有人在岩石后面。
她立刻往那边去,只走了几步,便听那人道:“放心,死不了。”
那声音十分清澈,像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挑,带点儿玩世不恭,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那人一开腔,柳昔卿这里反倒冷静了几分。她劫后余生的喜悦淡了,戒备之心随之而起,心里过的事儿就更多。
这人究竟是与她一样被阵法所困,还是这阵法的操控者?
若是阵法主人的话,却不该用那种方法来救她,很明显那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用低级的控风术将她下坠的力道卸去后,才用肉身接了她。
可若不是阵法主人,为什么他在这阵法中可以使用灵力?
她并没有表露出怀疑,而是继续拄着树枝走向那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有什么晚辈能做的,请前辈不要客气。”
那声音似是低笑一声,说道:“道友不用害怕,我同你一样,在这阵法中也无法使用灵力,刚才救你的不过是我的从前收藏的两张风符罢了。”
这话,她半信半疑,而且对方一直在那里说话却不起身,这举动也很古怪。
这个救了她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心中便更想看个清楚。于是不再说话,她卯足劲儿蹭着地,离那人越来越近。
走近了才发现,岩石外露出的其实是那人的腿。
脚上是用某种看上去就很耐磨的料子制成的黑色皮靴,再往上是一双长度惊人的腿,足可见这男子应当很高大,通身的黑色衣袍,腰间用一根极普通的宽带束起,那紧窄的腰身之上是宽阔的胸膛,看上去并无任何伤痕。
她目光上移,睫毛呼扇一下,才抬眼看他的脸。
坦白说,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俊美,五官英挺,脸部线条如同玉雕成,头发简单束起,显得非常年轻。与沈昭的媚惑不同,这男子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清冽,朗朗如皎月,整个人即便是坐在阴暗的一角,却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光彩。
隐隐有风拂过,仿佛这周围所有一切都因他而活,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词,叫做“活色生香”。
男子很放松地任她打量,他的头靠在峭壁上,微微偏向一边,眼睛看向下方,直到她似乎有些发呆,久久没能言语,方才微微上挑唇角,开口说道:“道友,你的腿还好吗?”
柳昔卿一惊,当初沈昭的媚术都没对她起效,然而眼前这男子却让她看入了迷。
她急忙回道:“不,不碍事的。”
男子的唇角又抿回原样,看上去让他露出笑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他的面部表情却不冰冷僵硬,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听到柳昔卿的回答,他眉心一动,这次终于把视线从柳昔卿的腿移到她的脸上。
男子突如其来的抬头,柳昔卿没防备他的目光,只是发现对方在看她,于是也本能地对视了上去……
入目便是一双静若深潭的漆黑眼眸,幽暗而深邃,像是无尽的夜空。她在这目光中看不到情绪的波动,这种极其沉静的目光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并不像声音所表现出的那样张扬,而应该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让人猜不透想法的人。
在她明晃晃的审视中,那双眼眸突然眨了眨,带了些许笑意,只听他道:“道友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起身相迎吧?如道友所见,因为道友下坠的冲力,我的脚踝出了一些问题,大概要修养几天。所以道友可以自便,或者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向我询问。”
柳昔卿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根本没发现他受了伤,还在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真是太不礼貌了!
“真是抱歉,是我失礼了,前辈勿怪。”
“无妨。”
她便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开始询问心中的疑问:“前辈可知此处限制灵力的禁止从何而来?除你我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此阵可否破解?”
第14章 魔界秘辛
她并没有询问男子的来历和来这里的缘由,在修真界,除非对方自报家门,否则过于直白的探查会引起对方的戒心,这同时也是一种修真界的基本社交礼貌。
更何况即便是问了,得到的恐怕也不会是真实答案。就像她一样,绝对不会跟陌生人提及自己的来历,更不会如实告知。
眼前男子似乎并没有任何迟疑,便回答道:“我已困在此地一月有余,阵法四周都有禁制,可活动范围不过方圆一里。目前应当只有你我二人,至于之后会不会有人再入阵,我并不清楚。道友不必担心饮食问题,阵法只封住了灵力,却并没有限制灵力吸收,所以我等仍可靠灵气支撑。说到破解之法,暂时还未找到,不过我想道友能够从天而降,也许这出阵的机缘,就应在道友身上。”
修真界极讲究机缘气运之说,很可能许久都无法突破的阵法,只是等待机缘之人来到,所以他这么说,柳昔卿并不奇怪。
她点点头道:“那晚辈便去探查一番。鄙姓柳,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名晏修。”
对方倒是毫不掩饰地道出姓名,是吃准了她不会认识他?还是对方也是无名小卒?
虽然目前两人都被封了灵力,互相看不出修为,而对方的态度也十分平和,但柳昔卿还是本能地感觉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强大,那从容的气度,很难想象他已经在这绝境之处困了一个多月。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是她这样的低阶修士。
柳昔卿还是恭谨地叫了一声:“晏前辈。”
晏修不置可否,越发让人看不透,只微微颔首道:“柳道友。”
柳昔卿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便活蹦乱跳地去寻找所谓的走出阵法的“机缘”,只是她转身时,没有看到那坐在地上的男子竟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看着柳昔卿走远后,晏修这才默默地将头从倚靠的峭壁上挪开,然后伸出手将那一直被头部遮住的掌印抹平。这掌印本是他飞扑出去接柳昔卿时,借力峭壁所留。那历经沧桑的峭壁岩石,在他的手掌下,竟如同可捏塑的面团般,被他悄然还原。
若是被那疑心重重的姑娘看到他留下的掌印,恐怕她心里又是一番计较,所以还是……
柳昔卿在四周转了一圈,长相稍微出格点的岩石、植物、树木都被她检查了个遍,最后找到峭壁右侧的一处被藤蔓缠绕的巨石,那石头形状如同一只羊羔,她犹豫了下,向晏修的方向喊道:“晏前辈,你说会不会是这块石头?还是旁边的藤蔓?要不要我试探一下?”
那人的声音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回道:“柳道友不妨一试。”
她用尽力气也没能推动那石羊,而后不甘心地去拽动藤蔓,结果上面“咚咚咚”砸下来几个青皮果子,摔烂之后从里面飞出几只嫩黄色的小鸟,发出“咪叽”“咪叽叽”的叫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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