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翡翠却是好久不曾吃上这么可口的家常菜,边吃边夸,还拉着黄婶不拉不拉的说话,问起平时琥珀都是吃些什么,胃口好不好之类的。
柳言之越瞧越觉得方翡翠生得美貌,但是也越看越觉得她陌生。
暗恋就是这么回事,脑补了几年,心中早就给对方定了型,突然见到本尊,一下子对不上号。
柳言之原想翡翠是个精通琴棋书画诗文的人,可听来听去。这闺女说话基本都是大白话,偶尔还显得挺江湖匪气。男子这般倒也罢了,女子说话如此就显得粗鲁了。
他先见为主,一直当方翡翠是个病歪歪的官家小姐,乍见这么个活泼健康的江湖的侠女,简直不晓得如何是好。
方翡翠除了在方夫人面前摆个样子,其他时候,哪里会摆京城闺秀的样子。她成日里装成个男子,在京城里闲逛,为人爽利得很。全然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扭扭捏捏。
如若柳言之没脑补那么多年,说不定此刻见了,反而会暗叹。好一个天香国色的巾帼英雄。可是他几年的文人浪漫情怀,一下子被泼了盆冷水,觉得好生的不习惯。
吃罢饭,喝了些酒,天色也算晚了。方翡翠直接住到琥珀的房间。轩辕傲和独脚仙挤个房间,小叶去和阿五一起住。这小院不算大,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差点得打地铺。
叶小楼和阿五到僻静处聊叶家的事情不提。
轩辕傲和独脚仙喝多了,又连日赶路,洗洗脚之后。闭上眼睛就睡得呼噜连天。
柳言之哪里睡得着,一个人坐到院中的小亭子里,心潮起伏。满腹愁绪,不晓得如何是好。
人是那个人,可是又似乎不是。几年的苦苦相思,竟是这么个结果。他对月叹息个不停,顺便又吟了几首诗。
方翡翠又在屋顶上蹲点。她以为柳言之对小妹子有那个君子之思。本来想将瓦揭了,偷偷看大才子在房间的起居。说不定可得知他的人品一二。恰好他在院子中,免了揭瓦,直接偷听察看。
古往今来的诗词方翡翠都背了,记忆力好没办法,过目不忘,扫扫都记得,可是要她去作诗,那是拉牛上树,绝对不可能。背是会背,不过鉴赏水平欠奉,兴趣也非常缺缺。
她听柳言之啰啰嗦嗦的唠叨长篇大论的长诗,比《红楼梦》大观园林黛玉等人联诗还要长,顿时觉得好不耐烦,简直和唐僧似的,真想掏出金箍棒给他一下。
蹲了半个小时,方翡翠决定直截了当问问。
她嗖的跳下屋顶,飞进亭子中。
柳言之吓了一大跳,武林人氏的轻功还真是神出鬼没。眼睛眨一眨,面前就多了个人。
他震惊了一下,愣了几秒。不过文人的嘴巴反应快,说话又喜欢夸张,张嘴就道,“姑娘好俊的身手,如九天仙子飘落凡尘,让人赞叹不已!”
方翡翠心道,不行,这人有马屁精的趋向,做妹夫需要再考量。
她轻描淡写的答道,“公子客气,只是常见的轻功罢了,不用那么夸张的赞美。”
柳言之又是一愣。不过他即刻就反应过来。当初琥珀也是不大明白他写的那篇哀伤文章,觉得夸大了。想必这两姐妹都是一样,比较实事求是。
他赶紧鞠躬道歉,“是小生的不是,文人说话就是这般随口就夸大事实。不过话说回来,姑娘的轻功的确高明。”
方翡翠暗自点点头。还算孺子可教也,马上就发现错误,及时纠正,认错态度良好。
她掏出一叠银票道,“柳公子,我听妹妹说她丢失了银票,这些日子都是公子在照应。我这里有两万两银票,还请收下,算是多谢公子对舍妹的爱护。”
柳言之此刻连愣都忘记了,要不是对方是个姑娘家,心里又相思了这么些年,差点就翻脸了。
这不是侮辱人么?
他面色微冷的回答,“方姑娘,在下虽是个穷书生,但是也不缺银子使。我当琥珀是个小妹子,照应一二是应该的。这银票嘛,无功不受禄,还请务必收回。”
方翡翠呵呵一笑,将银票揣进怀里。她不过是试探罢了,看柳言之是否是个贪财的。
她深深的鞠躬行了个大礼道,“公子不要见怪,我等江湖人做事都是这般直截了当,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她稍微想了想,还是直说好了。
“柳公子,先前我为了寻你家住处,贪图方便,翻了墙到附近的院子找人。恰好见公子在院中念诗,仿佛是在思念某个病重的女子。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疼爱她。公子这般人材,原不该疑心你的人品,只是爱妹心切,有心试探一二,因此刚才说话行事才如此无礼。”
柳言之顿时又震惊了。方二姑娘哟,哥当时是在思念远在庵堂养病的你啊!难不成你竟然以为哥对琥珀有别样心思?
☆、第一百十五章穿越才能见的李太白
柳言之觉得荒谬无比,仿佛老天爷给他开了好大个玩笑。一时间狂性大发,仰天哈哈大笑。
笑完心中仿佛放下了几年的担子,展颜对方翡翠说道,“姑娘误会了。我白日在院中所吟诗中的女子另有其人,并非是令妹。其实我原对那女子有些君子之思,不过如今已然放下了。对了,方姑娘,其实小生早年在京城见过姑娘。”
他将那首方翡翠在太平湖上吟唱的《侠客行》念了出来。
“姑娘的诗豪气磅礴,意境直冲云霄,如神人下世,闻之忘俗。在下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望其项背。”
方翡翠飙了下冷汗,对着这个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她哪里敢说诗是她写的,怕人家缠着她讨论诗词,以文会友,马上就得露馅。
聪明的万能穿越女得有觉悟,金手指不能瞎开,对着人家大诗人,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只有苏麻栗穿越女以为人家都是傻的,偷了一首诗就敢冒充大才女招摇撞骗。
她赶忙道,“那诗并非我所作,乃是无意听到。”
柳言之从她言行举止中就晓得方翡翠并非文坛中人,他早料到了,呵呵一笑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来,小生念念不忘有数年了,平生就望能得见此人。”
方翡翠心道,老兄你就不要想了,李太白同学和你不是个时空的,除非你和我一样玩穿越。
“柳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有次在山间听到,记了下来,真是不知是谁写的。”
柳言之稍有遗憾。不过,如今他性情变了许多,傻书生气息去掉不少。尤其此刻晓得多年的苦苦相思,原来只是他自己的臆想。只觉得有如醍醐灌顶,心窍通了不少,明白好些事理。
诗文再如何如何,和人没啥关系。虽说文如其人,可是大家都爱玩夸张。更有许多人,为了写诗,无中生有,无病呻吟。即便是见了那写诗之人,未必就能成个知音。
他豁然开朗,反而觉得眼前方翡翠另有一番美丽。虽不是个写诗作文的大家闺秀模样,却是爽朗干脆,如雨后彩虹。
“小生觉得好生意外。琥珀怯弱秀气,姑娘却是女中豪杰。方二小姐在江湖上闯荡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为何要将琥珀带离尚书府呢?”
方翡翠叹了口气,将原委一一道来。
“柳公子,先前多有得罪。本以为公子对我家琥珀有心。才试探你的人品。想不到乃是误会,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希望事实如此。”
柳言之心中一动,想起琥珀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心中顿时觉得分外温暖。自从她走了后,院子里就冷情了下来。以前不觉得。可是少了她的陪伴,仿佛觉得缺少了许多似的。
两人平日里常常一起泡在书房,写字作画。共同书写《西游记》,欢声笑语不断。
偶尔夜间,他对着月亮吹箫。往常在听风阁偶尔为之,那些文人雅士们个个拍手道好,可是说出来的赞美之词。荒谬绝伦,让人啼笑皆非。
知音难寻。难得琥珀竟然听得懂箫中的意思。
柳言之想起这个,心中的弦突然被拨动。
其实这也是性格使然。琥珀天性中就没多少自我,想着别人比自己多,反而能够体会人家琴箫中的意味。太子如此,柳言之也是一样。
他一向当她是个小妹妹,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个可能。这会儿翡翠提起,柳言之顿时茫然了。
红袖添香的小丫头,他心中有她么?
柳言之觉得好生荒唐。一时间无语,他沉吟了许久,才对方翡翠说道,“古往今来,两情相悦才为和美。这男女之事,丝毫勉强不得。先前姑娘说带了琥珀离家,怕她被许给达官贵人亲王郡王之家,可是焉知小妹妹是如何想的?据在下所知,琥珀乃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正统。私定终生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她决计不会思及。”
方翡翠想起妹妹的言行,点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她现在还小着呢。最紧要的还是她的身体,其他的往后再说。我决计不会让她嫁入豪门世家,那种地方,就我家妹子那软和脾性,活活给人欺负死。”
柳言之点头称是。不说别的,单是柳府这种破落了的大家,已是天花乱坠的勾心斗角,更何况是真正的高门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