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儿虽然天真.人却是极聪慧的.她立马就从归晚的回避中明白了方才的答案.她咬着唇.极力忍住泛到眼里的泪水.
北悦宁大踏步地进來.见到倚坐在床边的归晚脸上紧绷的神情松了松.挥手示意甜儿先下去.甜儿看了看归晚.又望了望他.端着药碗不甘愿地向屋外走去.
“站住.把药端过來.”北悦宁不悦地下令.她的侍女都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还会下毒害她吗.
甜儿却是个忠心的小侍女.手一歪把药都撒了.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北悦宁气得鼻子都歪了.
“王爷有何事.”归晚的神情淡淡的.疏离而又客气.分明是为了甜儿解围.
北悦宁轻咳了一声:“我先叫厨房再给你煎一副药.”
归晚不置可否:“这药不对症.不喝也罢.王爷还是先说说您的來意吧.”
“薇儿.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北悦宁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你明知道我在意你.”
呵……在意吗.为了那个至高的皇位吗.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仍要拿她在意的人要挟她.这份在意她真的领受不起.她曾为他的真情感动.毕竟他对她终归是真心实意的.但她并不认为她是欠他的.欠下的债她早就还了.她是个自私的人.做不到为了旁人所谓的在意再次牺牲自己的所有.何况.他的这份在意比不上那个王位來得重要.所以.他胆敢利用她.逼迫她.就要付出代价.
她坐直了身子.掠了掠额角的发.毫无烟火气地道:“王爷.您还是说些有用的吧.”身上仍是虚弱.但她并不习惯把软弱狼狈的样子露给外人看.是以在北悦宁眼中她脸色虽然不好看.精神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薇儿.你何苦这样气我.设计你是我不对.但我先前并不知道是你.若早知道……”
归晚截住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您现在知道了.那是否可以从我所愿.送我上京呢.”
北悦宁恼羞成怒:“送你上京.让你去见林千夜吗.”
归晚淡淡笑了:“王爷何必说得这样情深似海.您不是不知道.我上京.乃是陛下的旨意.您若真的为我着想.又岂会叫我担了抗旨不尊的罪名.”
北悦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似要生生将她的手折断:“你敢说你上京只是为了父皇的旨意.连皇帝的心思都敢揣测的你.何时成了这般乖顺的臣子.”
归晚皱了皱眉:“王爷.您弄疼我了.您又何必跟我说这些有的沒的.还是早早说明來意的好.”
“近日因为瘟疫.军资一时短缺.需要商会捐助一二.”回答她的并不是北悦宁.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林序.他知道任由悦宁毫无理智地纠缠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今的局势.他们耽误不起.所以他开门见山.毫无避忌.
林序的话太过于**裸.虽然这也是他的本意.但若非不得已.这样的话北悦宁说不出口.虽则他认为归晚一定要站在他这边.但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会叫归晚误会了他的真心.对于林序这个挚友.他责难的话倒也说不出口.是以.他皱皱眉.并沒有多说什么.
归晚对林序的出现并不诧异.甚至暗暗松了口气.她实在沒有那么多的精力陪北悦宁纠缠:“商会的银子都是陛下的.上面沒有公文.我不好做主.”
“前几日沐大人命人送过來的解疫之药.也是商会出的吧.”林序对归晚的太极并不在意.好脾气地与他周旋.
归晚笑了:“那是李晏楼李大人出面向楚家买的.商会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王爷在商会中也有人.岂会不知我们也顺便帮人拉皮条抽取佣金.”商会不经庆昭帝那个多疑的皇帝允许.擅自发放大批的救灾药材.市恩这样天大的罪名她可担不起.不管实情如何.总是要遮盖一二的.若是需要.她还能出具一张李晏楼手书的欠条.
林序敲了敲桌子:“沐大人是聪明人.该知道序说这句话的用意.还请沐大人顾全大局.”
屋外传來甜儿气急败坏的声音:“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我要出门.凭什么不让.我要见我家公子.你们诚王府一个破别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还不稀罕來呢.”
林序所说的大局.便是甜儿子言他们的安危.这是一场**裸的交易.北悦宁在一旁如坐针毡.但这场交易又不能不进行.他紧了紧拳头.呼地起身.向屋外走去.归晚抬了眼睛望了他一眼.便又望向了林序似笑非笑:“公子希望我做什么呢.”
她眼中的嘲讽叫他觉得分外难堪.北悦宁快步向门外走去.那份难堪渐渐地被恼怒所代替.她为何如此待他.他自认从來都沒有对不起她.甚至连步星月.都是依她的意愿娶的.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他利用步家军算计了她一回是事实.但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是他早知道.定然不会让她以身涉险的.看在他对她的情谊的份上.她就不能帮他一次吗.如果她明白他的心意.心甘情愿地帮他.他何必用上这样下作的手段.
他停下了脚步.细听房内的动静.只听得林序如沐春风的声音:“不管成与不成.还请沐大人先写份手书.至于陛下的意思.我等再向陛下请旨.断不会叫沐大人难做的.”此事成与不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沐归晚的姿态.其实按照正常的程序而言.该是由沐归晚先向陛下请旨.而后遵旨行事.但是据他所知.沐归晚的折子都是林千夜先过目的.若是叫他先截了下來.就生生地浪费了一步好棋了.
手书.想來这也是北悦宁的意思了.素來谨慎的她若是出具了手书公然调物资给赤麟军.落在世人眼中便成了她是站在北悦宁这边的.再加之先前她在码头上杀了那一百个自命是步家军的乌合之众.与贾石标的冲突中北悦宁不惜与步家撕破脸也要救她.太子不想偏都难.北悦宁了解她护短的脾气.若是太子趁机打压她.对留在荀阳的湄等人下手的话.她与太子定然走不到一条道上去了.
归晚淡淡一笑:“写一份手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沐大人请讲.”
“过两日就是李晏楼家小公子的百日了.你知道我与李家夫人交情匪浅.请代我送一份礼物过去.若公子不放心.礼物与名帖都由公子准备便是.”她沒有提放了甜儿等人这样不切实际的要求.因为对方根本不可能答应.
林序淡淡一笑:“好.”送出去的东西都要经过他们的手.他不担心她耍什么花样.
很快归晚便写好了.手书是写给梁克建的.她相信最终林千夜会看到这份东西.若林千夜猜出她是被要挟的.定然不会叫北悦宁好过.若他误认为她偏着北悦宁.以他的醋劲也定然会对北悦宁多加刁难.即便她死了.他也有可以泄愤的人.想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了.
“可需要将沐大人的私章取來.”
归晚很无辜:“天底下除了林相和我.还有人能写出这样的字吗.”
……
林序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他比北悦宁更清楚她与林千夜之间的关系.所以.他现在隐隐觉得不安.但愿他们的这一步沒有走错才好.
任谁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的笔迹跟另一个男人一模一样.他的心情都不会很愉快.北悦宁捏着归晚写的文书咬牙.几乎是恶意地道:“她恐怕还不知道.南楚国和信陵国都发了国书.要将公主嫁给林千夜吧.”
正如他所说.此时的林千夜收到的不是庆昭帝的金牌.而是南楚国和信陵国国书的拓本.
公主和亲.这并不鲜见.但是和亲的对象不是皇帝.不是皇子.而是一国重臣.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与另一国皇室结盟的不是皇家.而是臣子.这无形中又增强了这个臣子的势力.若是这臣子有了二心.该当如何.就算庆昭帝再大度.也不得不对林千夜生出忌惮之心.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个很小气的皇帝.
林千夜拈着那两份国书轻轻地扣着桌子.这是很低级的挑拨离间之计.却偏偏对庆昭帝很有效.庆昭帝拿这两份国书给他.不外是他早晚都会知道.不如卖一个人情.显示对他的宠信罢了.同时也有把这两个烫手山芋交给他.看他怎么处理的意思.这是一个试探.若是处理结果不能叫那个皇帝满意.他就要下手除去他了.
庆昭帝不知道的是.这两份国书的拓本是他的人特地送给上去的.南楚国的使者还在半路上.信陵国的使者还未出信陵国界.如果不是他动的手脚.庆昭帝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就连庆昭帝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这两份国书在国宴之上被人堂而皇之的念出來.他皇家的脸面就丢尽了.他除了给林千夜看.叫他处理还能如何.
庆昭帝除了焦急.还有无限的懊恼.早知如此.他就一力促成林千夜跟沐归晚的婚事了.毕竟跟林千夜联姻的是一个世家总比是一个潜在的敌国要好.世家不听话还能想办法收拾了.邻国不叫人省心.他还能把人家给灭了吗.他治下已经有三十年了.一直都是歌舞升平.他可不想在有生之年起兵戈.
“你说.朕先下手为强.给沐归晚和林千夜赐婚可好.”庆昭帝连晚上睡觉都想着这事.当下向曦贵妃问起.
曦贵妃认真思考了半晌:“陛下.恐怕不妥.沐归晚跟狄希晨的婚约并未作废.陛下贸然下旨赐婚恐怕会落人口实.”
庆昭帝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希望林千夜能识时务.妥善处理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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