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再次苦笑.看來归晚劝说失败了.这了了禅师.确实是一个任性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和尚啊.但他终究保持着世家公子该有的气度.可是他接下來的话却叫林序差点失态:“你自己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多耗一分心神.便少活一些时辰.为了旁人如此可值得.”了了禅师说得的人.自然是归晚.
她來这里劝说的举动.其实无异于自杀.且不说要來回奔波.作一首曲子.并不是说作就作.除了本身的才华和明慧.还需要多少心神啊.
归晚淡淡一笑:“正因为命不长久.对旁人的苦痛才更为感同身受.我的性命已是不可为.何不为旁人做些可为之事.”
了了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口气却比刚开始少了分疏离:“你身上的毒疹该是月前发过一次.之后很快消弭.本來好生保重.还有五六年的性命.可之后你接连受寒.连日奔波又耗尽心神.一刻都不曾好好将养.现在.最多也只有三个月的性命.”
三个月吗.竟然是比她想的还要短呢.归晚唇边掠过一抹苦涩.今日一别.那个人.恐怕她今生都见不到了吧.今日分别.怕就是死别了.
“幸而你乃神族后裔.神族血统.对于毒物确有一些过人之处.若有人肯为你逆天行事.倒也不是不可为.”
归晚一口否决:“我不愿.请和尚不要跟旁人提起此事.”这不是请求.而是警告.她不是不知道那个法子是什么.可是她不愿.也不能.
她本为了求他而來.却因为提到了那个人.甚至忘了初衷.转而要威胁他.了了那双毫无人间烟火气的眼睛里现出了柔软的叹息:“请以情字为引.再为小僧弹奏一曲吧.”
了了禅师提出了要求.就是说事情有可为了.林序心头一松.继而闪过一抹担忧.他原先不知道归晚的身体已是如此不堪.而今.了了禅师说的弹奏一曲.定是要她再作新曲了.作一首已是耗费心神.何况是连作两首.便是他也会觉得吃力.何况是归晚.
归晚似也沒想到了了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情字为引吗.了了想听的大概是她的心声吧.可为何他要听呢.这了了禅师这般云淡风轻之人.却自承未证佛心.定然是有解不开的心结了.他的结.也是跟情字有关吗.
“大师.沐大人身子不适.不如.大师的这一題.由在下应承可好.”林序终归是个谦谦君子.他总不能推着一个弱女子去挡灾.何况.这弱女子还命不长久.
了了并不答话.
归晚沉吟了许久:“琴并不能弹出我的心声.借林公子的竹箫一用.”声音里竟然有几分黯然与萧索.
林序有一种无意中窥探了他人秘密的尴尬.古琴之声音雅而希.是以弹奏佛曲便是十分十分恰当.便如归晚弹奏的那曲虽则是婉转深情.却透着澹雅平和.用古琴表现再好不过.她的情.竟是这平和之象的古琴所不能表现的吗.那定是不堪回首.痛彻心扉的吧.了了却要她吐心声.却是强人所难了.
林序终究还是递上了竹箫.再怎样为难.他沒忘记自己的责任.好友还被时疫折磨.数万百姓仍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他只好看着归晚被刁难.
归晚闭了闭眼睛.箫声起.那甜蜜.是情窦初开的当年.不知所措的青涩彷徨;那酸楚.是尝尽百味之后.相知却不得相守的忧伤绝望;那惆怅.是不得不面对死别.却无法嘱咐与叮咛的失落遗憾.她有一个最最任性的情人.他曾伤她最深.却又是他将她小心呵护.她曾恨过.怨过.抱怨过.生气过.而今他离她远去.隔着这遥遥的天地.或许以后还会隔着黄泉与幽冥.她只剩下的却只有感激.可是.她说不出口.也不愿说出口.舍不得啊.即便已是毫无希望.可是仍不愿说出那句珍重再见.仍抱着一丝希望.就怕会一语成谶.生离即成死别.
箫声很短暂.甚至不能说是一曲完整的曲子.归晚停下:“抱歉.只有半阙.下面的我无力为续.”
“无需再续.但有所请.小僧答应便是了.”了了半晌无言.却是神情释然.似是放下了什么包袱.
归晚微微一笑.她都沒有提过她曾在净明法师门下学艺.跟了了套过近乎.可她却凭着两首新作的曲子请出他拯救百姓于水火.她凭的不是才气与聪慧.更是那颗如琉璃般的心.
林序不失时机地上前跟了了说起时疫的情况.
众人沿着原路返回.泽云他们照例是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方才行出不远.归晚便发现了异状:“止步.”
众人被这声突如其來的喝声定在了原地.归晚盯着桃林一处小径上的玄铁石:“那块石头被搬动过了.”
泽云不解.却是迅速挡在归晚身前.石头被移动.那就证明这桃林里进了旁人.归晚一脸凝重:“若我猜得不错.这桃林里不仅仅是迷阵.它还暗藏了一个修罗阵.方才那块石头就是镇住阵眼的所在.一旦被人移开.就意味着这阵被启动了.”
修罗阵一旦启动.那就是人间炼狱.
“难得你们这群人中还有一个聪明人.”一个怪异的强调响起.众人才发现林中多了一个黑衣人.他若不说话.几乎与桃花的枝干连为一体.旁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许是平时不太说话.他的语速比较慢.腔调也有些奇怪.“这正是修罗阵.乃是数百年前.你们的开国女皇所创.修罗阵中.从无活口.如今用來对付你们自己人倒也恰当.”
归晚吊儿郎当地道:“修罗阵中.从无活口.而今阵法已动.你想要给我们陪葬.”能找到这阵中阵眼所在的人.并不简单.何况他一手出色的隐匿之术.想來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人才.为了杀他们.对方可真下得了血本.
那黑衣人盯着了了禅师.缓缓道:“我來是为了传一句话.公主叫我转告李小将军一句话.小将军满门忠烈.当年乃父宁为国捐躯.令堂更是在城破之日自缢身亡.而今小将军是非不分.相助敌国.定会为先祖蒙羞.”这了了竟是当年洛泉国的将门之后.
了了轻声道:“逝者已矣.何必再纠缠这些.况且百姓何辜.你们何必牵连他们.”他宝相庄严.眉宇间尽是平和之气.如同一朵摇曳在佛前的般若琉璃花.
“这方圆百里都是洛泉的国土.这里住的也都是洛泉的百姓.他们为复仇大业献上性命乃是天大的荣光.能为公主尽忠更是他们的荣耀.”黑衣人的眼光如毒蛇.望着一眼归晚:“辛蔷薇.本來公主想与你共商大业.你既然不识抬举.我也只好送你一程了.”他这句话却是说给林序等人听的.这等时候点破归晚的身份.能叫他们起了内讧更好.
归晚璨然一笑.面上并未有半分慌乱:“如此.我也只有谢过你家公主的好意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吐字比之方才更加艰难:“希望你一会还会这般镇定.”
归晚轻轻一笑:“可惜.你看不到了.”话音未落.那黑衣人蒙上在脸上的黑巾便被鲜血一点点地濡湿了.他所站的位置.正是原先放那块阵住阵眼的玄铁石的位置.玄铁石重逾千斤.性寒无比.更是打造上好神兵的原材.用來镇压这阵中的刀兵之气最合适不过.而今玄铁石已经被移开.这整个阵法的平衡已经被打破.虽则这黑衣人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阵眼.可到底是血肉之躯.修罗阵所暗含的刀兵之气疯狂地从他身边窜出.他已经被灼得重伤.
自古以來沒人能逃得出修罗阵.是以.他是以生命为代价启动这个杀人的阵法.
了了禅师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那黑衣人尽可以早早启动阵法.他堵住阵眼.却只是为了说那几句话.说他愧对列祖列宗.
“快跟我走.”归晚沉声喝道.领了他们就往一条路上行去.方才在说话的时候她并未闲着.而是观察这阵法中生门的所在.
“噗……”又一口鲜血吐出.黑衣人唇边溢出一摸诡异的微笑.他知道.随着他的倒下.这片桃花林将会成为一个噬人的地狱.
在归晚进京大比之前.泽云是一直跟着归晚的.他见识的自然更广些:“小姐.他站的位置是阵眼.”那个黑衣人为了传这几句话.自己代替了压阵的玄铁镇住了阵眼.才有了这片刻的安宁.若是有人.若是有人肯去填那个阵眼……
归晚厉喝一声:“不许.谁都不许动那个歪脑筋.”她是第一次在下属之前如此疾言厉色.“你们多少人跟我进來的.多少人跟我出去.一个都不许少.听到沒有.”
沒有人回答.他们是忠心耿耿的护卫.在必要的时候.即便是违抗主命.也要维护主上的安全.
林序虽为她的话动容.却也觉得泽云说的.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修罗阵.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令人闻之色变的阵法.已经失传了上百年了.他们怎么可能闯出去.
“此处桃林方圆三里.当年家父醉心兵法.佩服当年出云女皇的用阵之道.这个阵法正是依照女皇遗落的一个制阵图所建.”了了的眸光依旧清澈.仿佛.他要面对的并不是生死.而只是散步闲庭.拈花参悟.
远远地看到黑衣人已经委顿在地.他已经气绝身亡.泽云脚步一顿.就要飞身过去.他就是死.也要堵住阵眼.给小姐逃生的机会.归晚冷冷道:“那是阵眼.也是死门.阵法初启刀兵之气并不如何利害.所以他能扛那么久.现在恐怕就是原先那块玄铁也未必能镇住这阵了.你过去立马会被撕成碎片.”话音未落.那黑衣人的尸体竟然生生地被无形的气流搅成了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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