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公子也是个苦命的,平白摊上这么个事就算了,自己还偏偏是个不会水的,于是咕咚咕咚几口湖水下肚,便要双眼一翻死过去。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赶来的蛮蛮刚巧到了,她二话没说就把奄奄一息的王大公子救起来,托到了岸边上。王大公子迷迷糊糊中瞧了她一眼,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早起打渔的人瞧见了。脸上被拍了不知道多少个巴掌印之后,这王大公子终于幽幽转醒。他睁着一双混沌沌的眸子扫了一眼众人,接着便咿咿呀呀地站起来,要冲到湖里去找人鱼姑娘。
一旁的人看着不对,都疑心他中邪了,于是毫不留情地一手刀劈下去,王大公子便又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话说王大公子回到员外府以后,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整整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大家都觉得他是被鬼迷了,八成是活不长了。
王员外夫妇俩哭得是肝肠寸断,就差跟着宝贝儿子一起去了。可谁知三天以后,这王大公子却突然好了。不仅好了,还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扫原本的酸腐之气,变得才华横溢起来。
那段美轮美奂的人鱼传说,就是出自这位只知道姓甚不知道名谁的王大公子之口。而因为这是那王大公子亲口所述,又有众人见识他的前后蜕变,所以,这故事就煞有介事地流传了下来。
听到此处,我对广大人民的瞎掰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传说可不仅是把事实的梗概扭曲了,根本就是连画质都不一样了嘛。
“请问,那位蛮蛮,现下正在何处?”
蚌精听到莲实的话,抬头望了望天,“咦”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啦……”
我循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却见月正中天,月光好似一双柔情万种的手,拨开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将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湖底一片茭白的明媚。
不知不觉,我突然想到了那个传说——每当月上中天,人鱼就会浮上水面……
像是被人用木棍抡了一下一般,我的后脑阴沉沉地一疼,眼前猛地晃了两晃。
莲实似乎也有所察觉,脸色瞬间接近透明。
“一到子时,蛮蛮就会到湖面上对月吟唱,现在应该在湖面上吧……”
想到月上中天,我们都习惯地想到了晚上,却忽略了中天就是子时,子时过半便是第二日。所以司命簿上记述的四月二十八日,根本就是二十七日——也就是今日——的夜里。
我和莲实都阴沉着脸,水波一卷,便窜上了湖面。
“哗啦”一声水响之后,眼前骤然清晰,远山如黛,云雾如烟,一切都恍如隔世。
方才耳边一直有汩汩的水声,如今水声一停,每一丝声响都变得十分的深刻。
飘渺清灵的歌声就在这时传入了我的耳朵。
烟波浩渺,绵延千里。我立在水面上,脚底的湖水迎风泛起阵阵涟漪。那歌声如同山谷里的清泉,一滑如耳际,便让我觉得身心地汪在一泓温柔的水中。
我循着歌声,拨开迷迷蒙蒙的雾霰,静静地走去。
月光从云彩的缝隙漏下来,分不清是拨散了眼前的水雾,还是加重了。
在这半遮半掩的月光下,我望见了她。
璀璨的彩鳞鱼尾如同是缀满了宝石的裙摆,那尾端每随着水波动了一下,湖中好像都会开出一片灿烂的莲花。
她青丝如瀑,宛如海藻一般包裹着琼脂般美丽的皮肤。如丝的月光中,她对月咏唱,巧笑嫣然。在那笑容和歌声中,万物好似突然退却了颜色,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
杨柳依依,月色潺潺。
楚伶僵硬地站在岸边,失了魂一般地望着礁石上的她。
这一眼,便赔了一辈子。
☆、第十章 对这个看脸的时代已经绝望
楚伶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唇抖颤得如同秋风中的树叶。
我瞧着万事休矣,便一屁~股坐到了湖面上,长吁短叹起来。
莲实紧抿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望望那头还没缓过神来的楚伶,又瞧瞧这边美不胜收的丫头,我低头叹了口气。
一直到回了孟婆庄,我仍旧在叹个不停。
本来信誓旦旦地跟楚伶说帮他把四十年前的一切改变的,可如今却要我腆着老脸去跟他说事没办成,那我一介神仙的脸面要往哪里摆?
不行不行,我一路摇着头,摇摇晃晃地走过了奈何桥。眼瞧着到了庄子不远处,却硬是踌躇不前了。
一边踢着门口的小石子,一边嚼烂口中的彼岸花,任谁都看得出,我整个人正处于无比的焦虑不安中。
现世一年,冥府一日。
对所有人来说,我也只是刚刚离开了一小会儿而已。青芒似乎还忙着给受了战祸的将士和百姓盛汤,好一会儿了都没见出庄子。
突然,我听到不远处的奈何桥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一回头,果见殊七正低着头从桥上走过来。他脸色凝重,脚步也不甚轻快,似乎是有什么事。
他三步并着两步走到我跟前,还没等好几日不见他的我出言发难,就阴着一张脸,抢先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办法同崔判官借生死簿。”
一听他说这话,我便突然冷静了下来。
虽然阎君吊儿郎当,但冥府却是组织非常严明的地方,所有的阴司都有明确的职责,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若是一人死了,要想再世为人,必须要在冥府走过四重——
首先,无常君牵魂引路;
再者,掌舟人忘川摆渡;
接着,判官笔生死簿除名;
终了,奈何桥孟婆汤下肚。
这四个环节,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无常君自然指的就是黑白无常,他们统领十大阴帅,风评一向奇好。都说如果他们二人说三更有人要死,那四更钟没打,必然就有人白幡下哭丧。他们负责将死人的魂牵出来,一路带到忘川河边上。
再来就是掌舟人,其实三界忘川之上,并不是如传说中有鬼魂乱游,而是有一叶叶船尾亮着蜡烛的小舟,这些小舟便是由披着黑色斗篷的掌舟人掌管,他们是冥府的特殊群体,皆是由前世罪孽深重的人担当,主要负责从无常君手中接过死魂灵,然后摆渡到奈何桥边。
而在这些亡灵进入我的庄子之前,便会由执掌判官笔和生死簿的崔判官一一核对,如确定阳寿已尽,便在生死簿上签字画押。
最后,是到我的庄子里喝上一碗忘却前尘的孟婆汤,再走过奈何桥和三生石,便可以由转生门再世投胎。
总而言之,我和崔判官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半分的重合之处,进一步讲,身为孟婆庄管事的殊七,是没有任何事由,要去找崔判官借阅生死簿的。
但殊七毕竟是殊七,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还没等我问,他就娓娓道来了。
这事的起因,还是四十年前的莲实。
话说在莲实在婚房里找到我之前,其实已经见过殊七了。借生死簿这事,就是他要他去办的。
至于为什么要借生死簿嘛,那就先要说到司命簿。
司命簿共分六本,世间六道万物皆在其中,这点与生死簿倒是一致。而且,正如生死簿只记生死一般,司命簿也只记平生。
也就是说,司命簿中无生死。从莲实的簿子上,是没法看出楚伶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但是,只要看出生平事迹到何时停止,也便能轻易地猜出死期。
四十年前的莲实,因为我仙命簿走势蹊跷,曾经顺带翻看过楚伶的司命簿。
当然,那是四十年前的司命簿。
那时候的司命簿上,楚伶的一切都在五月二十八日,戛然而止。
换句话说,五月二十八日的那天,也就是见到她的一个月后,楚伶就应该死了。
我听得频频咋舌,抱臂皱眉,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崔判官可有把生死簿借给你看?”
崔判官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每每看到他端着簿子和笔一溜小跑跟着倜傥非常的阎君,我便觉着十分的好笑。这一对主仆似的搭配在天界非常有名,逗乐得可不仅仅是我一个。
闻言,殊七脸色不善地点头。他眼睛定定地望着我,好似生怕我错过他任何一个眼神。
“司命大人说得没错,四十年前的五月二十八那天,楚伶就已经死了。”
虽说心里已经有了些底,可听到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愣在了当场。
如果四十年前楚伶已经死了,那现在在我庄里的,又是什么?
我望向庄子的大门。门口的两顶红纱灯笼忽明忽暗,在风里吱吱呀呀地摇晃着,就像是两团迎风舞动的火一般,几乎烫疼了我的瞳仁。
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心灵手巧的神女之手,南斗宫前一片锦绣繁花,远远瞧去,就好像一匹色彩斑斓的缎子被人打翻在地上。馥郁的香气盈盈扑鼻,招蜂引蝶得厉害。
我的裙角掠过一丛丛的花朵,或是引起花叶沙沙,或是惹得花落簌簌。一路走去,便是一地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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