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脸瞧她,声音中有轻俏笑意,仿佛在说:小样,跟我玩!
殊晚闷闷地站在一旁。
慕皓天打量着周围环境,月色如霜,脚下草叶映出灰蒙蒙的银光,远处的树林田野全都浸在飘渺的月光中,如同披上一层若有似无的白纱。虫鸣声此起彼伏,慕皓天问正题:“这次,赵长鸿有什么交待?”也对,前两天他去风景区接左秋语,估计已经传到赵长鸿耳朵里了。
“赵长鸿?”殊晚迷惑,“关他什么事?”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板。”慕皓天顿了一下,“想给我点颜色看看的人,不就是他吗?这次是,上次也是。”
殊晚觉得莫名其妙:“上次我还不认识他呐。”
换成慕皓天迷惑:“那上次你为什么把我扔到废旧仓库?”
“谁让你乱拆我家的房子!”一说这个,殊晚就气愤。
“我什么时候拆了你家房子?”
“就我婶婶出殡那天。”殊晚心头委屈,“我刚把婶婶安葬,回来的时候,家就不见了,墙上的照片埋在碎砖烂瓦里,楼上的花花草草被铲掉,锅碗瓢盆成了碎片……还有好多好多东西,都是婶婶给我买的,全都没有了……”
她的成长回忆,婶婶所给予的精神寄托,伴随着推土机的轰鸣统统化作灰烬。
“你们太坏了。故意找人盯着我,我前脚出门为婶婶办葬礼,你们后脚就把我的房子拆了,多等几天都不行……”
慕皓天蹙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殊晚忿忿不平:“你不仁,我不义,把你扔在废旧仓库已经很便宜你了。”
“所以,这事跟赵长鸿没关系?”慕皓天思考半晌后问。
“跟他有什么关系?”殊晚反问。
“那今天,你又是为什么?”
“你老缠着我,我嫌你烦。”
慕皓天扶额,他仔细分析过各种纠葛,权衡过利害关系,并为此做出了防备措施。但生活不是小说,小说尚且有理可依,而生活是偶然的,任性的,无理可循的,比如殊晚非说他拆了她家房子。
作案动机不要这样简单,好不好?
这不符合他实力雄厚四处结仇的身份背景!
出发点不要这样单纯,好不好?
搞得他的缜密心思像冷笑话一样苍白!
慕皓天认真地问:“所以,你没有为赵长鸿效力?”
“我当然有为他效力。”殊晚回答,“只不过,现在辞职了。”
慕皓天知道,汽车美容会所。
他忽然间很想笑,既为自己那些可笑的推断,同时,也为心灵上的解脱——她没为赵长鸿效力,没为赵长鸿效力……
慕皓天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大字,它们像长着翅膀的小鸟,在欢快地盘旋歌唱。慕皓天嘴角扯出大大的弧度:“你身手很好,从哪儿学的?”
殊晚目光中尽是警惕:“关你什么事?”
光线暗,慕皓天只看得清她的轮廓,看不清眉目表情。不过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慕皓天不疾不徐道:“像你这样的身手,必定是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才会有。我查过你的资料,没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不过你小时候多数时间和你婶婶住在果园里,和周围村民来往不多,上学期间经常请假……是你婶婶在训练你吗?但周围人都说她是个普通妇人。”
慕皓天猜测:“或者,是她请了别人训练你?”
“对,对呀……”殊晚正不知该如何圆谎,赶紧顺着他的话说,“婶婶要我好好保护自己……”
“因为她家人丧生的原因?”导致严寒梅性情大变?
“对呀。”殊晚都不用自己找理由了。
“她都找了些什么人?”慕皓天追问。
“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殊晚说。
慕皓天皱眉,为什么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殊晚却没给他思索的时间,“你之前说过不为难我。”反正都被他拆穿,殊晚扬着拳头威胁他:“我告诉你,我也很厉害的,你以后再为难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活这么多年,风里来浪里去,慕皓天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口气威胁。他有点想笑场。
放了话,殊晚转身就跑,暗灰色的身影融在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喂……”慕皓天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却只能对着茫茫夜色叹气。
时间已经不早,剧组的人并不知晓此事,程归锦以为慕皓天等得不耐烦,自己走了,觉得称心如意。慕皓天的部下联系不上他,早已经心上疑窦,正准备报警时,接到了慕皓天的电话。
慕皓天回到家,清水市拆迁的事情已经被查出来,助理贺北向他汇报:“因为你临时决定去清水市视察,杨经理邀功心切,的确在严寒梅出殡那天拆了房子,也就是你抵达清水市的前两天。因为拆迁协议已经签字,殊晚年纪太轻,他们认为不会出事……”
“所以,”慕皓天薄唇轻动,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在给他背黑锅了?”
贺北为杨经理默哀。
“炒掉他!”慕皓天冷声道。
?
☆、第39章 挖人
? 剧组这日又有人来探班,穿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服,提着一个不大的公文包,举手投足间优雅而自信,进来剧组时引起一帮工作人员尖叫,殊晚顺着尖叫声望去,就看到了赵长鸿。
殊晚惊讶。
程归锦也惊讶:“哟,哪阵风把赵总给吹来了?”
“我来探探班。”赵长鸿走过来,从容开口。
程归锦长叹气:“看来我人气越来越高了。昨天慕总来探班,今天赵总又来,这要是被记者报道出去,别人非得疑心我出柜不可。”他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多少少女的玻璃心要碎成渣渣。”
赵长鸿听到“慕总”二字,眸色微微有变,但很快便被敛去,道:“我还没见过人拍戏,今天来开一下眼界。”顿了一下,他坦言:“也来看看殊晚。”
“有什么好看的?我把她照顾得很好。”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程归锦朝殊晚挑了挑眉,扯出一个笑:“是不是?”
殊晚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啊。我待会儿还要演戏哦。”殊晚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化妆师正好喊她:“殊晚,快点来化妆了。”她答一声:“来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殊晚跟赵长鸿和程归锦说了一声,便飞跑着奔向化妆间。
等她出来时,赵长鸿都快认出来,殊晚穿了一件旗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涂满灰白色的油彩,还有许多红色颜料……赵长鸿眉头一皱:“你演什么?”
殊晚扯了扯头发:“我演死尸。”
导演说,这个角色往地上一躺就行了,千万别动。殊晚对此很有把握,剧组也省了一名群众演员。
她兴高采烈地跑到摄影机旁,往地上一躺,所有人员就位后,场记牌合下:“Action。”
现场安静下来,机器发出轻微的运转声,程归锦和那名饰演配角的老戏骨开始对话,抑扬顿挫感十足,两人都是演艺界的翘楚,神情到位,表演行云流水……
“咔!”导演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他走到摄影区域:“殊晚,你一个死尸,脸上带笑是怎么回事?”满脸是血,偏偏嘴角翘起,那画面,美得不敢直视!
“对不起,对不起……”殊晚忙道歉。
“重新来过。”
过了一会儿,导演又喊:“咔!”他再度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乎要疯掉:“殊晚,你肌肉绷得那么紧,一副随时准备诈尸的表情是几个意思?你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这不是在拍鬼片!不需要诈尸!”
“对不起,对不起……”殊晚再次道歉。
导演对殊晚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长得这么美,偏偏一点演技都没有,连个群众演员都不如。演什么搞砸什么,导演非常不想用她,但每次殊晚那期期的目光投过来,讨好问道:“导演,可不可以让我来演路人甲?我不要报酬……”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潋滟生光,导演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加上程归锦力推她……导演只能无奈道:“躺好,重新来过。”
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拍,导演盯着摄影机出来的画面,又喊了一次“咔”,把摄影师喊过来,悄悄道:“别给殊晚拍特写,拍远景,扫一下就行。”摄影师说:“你不是答应阿锦给她一个特写吗?”导演无奈:“如果你今天还想收工,就别拍。”
拍了几场,这一条总算顺利通过,殊晚爬起来,眉飞色舞,仿佛完成了某项丰功伟绩。她去卸妆,赵长鸿跟了过来,殊晚得意洋洋跟他说:“我今天总算上镜了。”
“你就拍这个?”
“是啊。”殊晚回他。
“你这样当不了明星。”赵长鸿说。
“很多明星都是从跑龙套开始的。”殊晚不同意他的说法。
“那需要很多年的时间,你等得了吗?就算你等得了,青春也等不了,也许那时,你已经老了。一旦容颜老去,你想成名就更难。”
殊晚黯然,闷闷地低下头,当不了明星,她就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很多年,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