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试炼 (双瞳烟华)

“大师兄！”少年急声叫道，“你怎么样？”

云空脸上无一丝血色，在服下少年给他的一粒药丸后才好了点，勉强对他一笑：“瑶光，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少年叫瑶光。

“师尊听闻郑州出现僵尸，特意让我和诸位师弟们下山来此除妖。我刚刚察觉到这里有你的施法波动，所以赶了过来，没想到……”瑶光说着朝我看了一眼，“师兄你是不是为了保护这妇人所以才伤得这般厉害？”

你才是妇人！你全家都是妇人！

我刚才受莫名痛楚惊扰，此刻正心情不好，也就直接反驳道：“如果你有眼睛的话就可以看见我刚才在除妖，而不是躲在你师兄后面装柔弱。”

“你！”

“好了瑶光，”云空阻止了意欲继续和我斗嘴的少年，说道：“其他师弟呢？”

“他们在后——”

“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大师兄大师兄！”

一群身背长剑的术士跑了过来，外貌有长有少，但无一例外地都呼唤着大师兄这三字，推推搡搡地把云空抬走了，只留我和瑶光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我去！”瑶光看着空空的手愣了半晌，也跑了过去：“你们几个都看不见我的吗喂！”

我原本立刻想跟上去，但是想了想，又朝着附近一滩黑水走了几步。

方才我虽往那捡来的玉佩中注入了法力，可我情急之下根本没施多少。区区一介玉佩竟能使得僵尸立刻伏诛，这玉佩定非凡物。

待我走近，黑水中玉佩仍旧光净无暇，它周围的黑水甚至颜色淡了不少。果然，它绝非凡物。

我伸手去拿，指尖碰到水面的刹那水面变得澄清，拿起玉佩放好后我又将周围的黑水全数消了邪气，才跟着那些个苍穹弟子的方向跑去。

云空的师弟们把他抬到了郑州的静王府，宏大瑰丽的府邸内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几乎被苍穹弟子给占领了。不知道静王府的人是被僵尸毒害了还是逃命了，不过我能够感觉到这府邸里面的正气，想来这些苍穹弟子是把这座府邸当成了临时据点下了不少符咒。

没有人注意到我，或者说是没有人关心我。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后院，看着他们把云空放在床塌上。

云空的伤势很重，因为他看起来很难受，手抓着胸口大汗淋漓。

奇怪，刚才瑶光给他服药之后不是好了点吗。

“大师兄！”瑶光果然急了，在云空身上连点几处大穴，但是仍然改变不了云空难以喘息的状况。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瑶光急得不行。

一名苍穹弟子问道：“七师兄你是不是给大师兄喂错药了？”

“你才喂错药！”瑶光毛了，“我身上都是伤药，喂错也不会这个样子！”

“这府邸都是你们下的符咒，云空他现在中了尸毒，也算是半个妖魔，自然会感到难受。”我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身为龙宫公主从小接受多了龙宫里面的各路人马围观，也就很淡定。“话说回来，你们没有发现他中了尸毒吗？”

“尸毒？”立刻有一名瑶光弟子冲上前半蹲在床塌边上，握住云空手腕把脉，“瑶光，你给大师兄服了天不老？”

瞬间所有人都用杀人般的目光看向瑶光。除了我，因为我不知道天不老是什么东西。

“我我我……”瑶光结巴了，“我以为大师兄只是一般的伤势，因为三师兄你们之前不是都服了避尸毒的药么。”

“瑶光，”三师兄恨铁不成钢道：“大师兄没有和我们一样遇到长芳主。”

“是、是这样吗？”

“你们再继续这么讲下去的话，云空的尸毒就不要去除了。”我实在看不惯凡人的唧唧歪歪，走上前手中聚起水汽想要帮云空去毒，被瑶光一手隔开。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来就行了，大师兄的伤都是因你而起，我可不相信你有法子治疗大师兄。”

我愣在当场，看着瑶光和一众苍穹弟子将云空扶起，打坐，合力治疗，气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他看不起我？！竟然有人看不起我！

我憋着一肚子火看他们给云空治疗，不得不说苍穹弟子很有一套治疗的法子，虽然比起我们仙族治疗慢了很多，但是在修道之人中也算难见了。我想起仙族大多对于修道之人持轻视态度，除非修道之人飞升位列仙班。仙族天生对于凡人带着一种优越感，觉得比凡人要有能耐许多。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觉得了。

凡人虽然生来天资没有我们仙族高，但是他们能够吃苦耐劳，即使一代人完不成的事，也会再继续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直到完成。他们很勤奋，会利用好每一刻时间。反观我们仙族，因为生命的长久而视流逝的时间于漠然，大多懒散，学学法术玩玩闹闹，除了天界的那帮子家伙其余人要么无所事事要么清修。很少有神仙像这些人一般刻苦修行，万世之后，我们这些由远古上身遗留的后代的仙位……一定会被凡人飞升所代替。

又是一个夜晚，月光清辉。我坐在台阶上想着今晚的月中仙是不是又在开着茶话会时，忽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来人走了一段便停止了：“……飘絮姑娘？”

我站起来回身对他笑：“云空。你的伤好了？”

他点了点头：“已无大碍。飘絮姑娘——”

“什么？”

“瑶光自小便被我们宠坏了，他是我们师兄弟中年龄最小的，平日里我们都会让着他一些，所以难免有些骄傲。那日瑶光对飘絮姑娘不敬，还请姑娘见谅。”月光中云空一身白衣，黑发用了一根白玉簪挽起，面色温润。

我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云空这是来替瑶光请罪了。

他对这师弟倒是爱护得紧。

我笑呵呵道：“你是因为他得罪了龙女而担心呢，还是纯粹的因为他对我不敬担忧？”

你是因为我龙女的身份才这么对待我，还是因为飘絮这个人？

云空沉默半晌，我心中害怕他的回答，便抢先道：“算了，我只是随口问着玩玩的。不过我倒是有个疑惑。”

“飘絮姑娘请讲。”

我心中苦涩，他对我从来都是这么有礼而疏远。

“你说瑶光是你们同门中年纪最小的，你们同为修道之人，年龄我也看不出来。”我说，“可是他不是七师弟吗？据闻苍穹弟子成百上千，即使他在儿时就已拜入师门，想来按照苍穹三年收一批弟子的标准，也应该不会是年纪最小的。”

他对我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苍穹分为众多分支，师尊为一支，秋远师叔为一支，还有静音师叔等人。我们分别拜入各位师叔门下，师兄弟也是各自称呼。瑶光与我同拜入锦莲师尊门下，他也是从小入师，所以年龄是我们之中最小的。”

我笑道：“年龄最小，但是看上去法力倒是比你们都要厉害。”遥剑除魔，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

他弯唇微笑，好像我说了什么让他很开心自豪的话：“是的，瑶光是我们之中修为最为精进的一人，师尊曾说他不出百年必定飞升。我身为大师兄，倒是枉自为辈了。”

我觉着他这话中似乎骄傲中带着自嘲的意味，以为他对于师弟修为比他厉害有些心里不快，遂心念一转，道：“云空，父王此次遣我来人间便是让我挑选如意郎君。你若是娶了我，我便能让你修为立刻大增，飞升成仙也不成问题。你……你愿意娶我吗？”

我紧盯着他，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云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半晌，他摇摇头，晒笑道：“道法自然，不是自己得来的终究不是正道。飘絮姑娘，我知你对我情深意切，但是我已心有所属，实在是——”

我知他喜欢的一定是那位北姜公主，心中有些伤怀。又因为他没有为了飞升而答应我的要求而心下安慰，两相抵触，这滋味竟然是比百味饼还要繁杂。只能勉强笑道：“你说的是那位李姑娘吧？可你不是要带她回北姜吗？”

“我是要送她回去，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感情。”云空眼中浮现出点滴温柔的神情，那是对于爱人才有的神情——父王谈起母后时，也是这个样子。“而且，我也准备放弃修仙，求师尊让我二人一同回到敏悦的故国。”

我心中的期望渐渐变成灰烬，不自觉就淡了神色。“可是她不会是你的，天道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

他摇摇头：“敏悦说过，成事在人。云空既然放弃修道，和敏悦一同回她的故乡，自然可以——”

“——自然可以娶妻生子夫妻恩爱。”我接过他的话头，终于不能再保持温婉形象，冷笑道：“可是她绝对不会是你的，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的缘故。这是天道。”

第五章

那晚我和云空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心中难过，想来在他心中我已经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