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胡思乱想地等到晚上,铭澈一直没回来,天籁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实在乏得不行,迷迷糊糊倒在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额头挨了一下爆栗,生疼生疼的。她睁开眼睛,看见铭澈正笑嘻嘻地坐在床边。
洛书一骨碌爬起,“师兄,你回来啦,师祖怎么说的?”
铭澈笑着不答,把洛书拉到凳子上坐下,他站在她身后,指尖挑起几绺她的秀发。
“师兄做什么?”
“别动。”他给她结了个细细的小辫子,笑笑说道:“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师妹?别人巴不得让我送件仙器,求我多少遍我都不见得答应,你倒好,硬给都不要。好了,缚仙索结在发辫里,谁也看不出来。你这么笨,遇上敌手一个都打不过,用缚仙索还能救个急,捆完就跑你总会吧?”
洛书被逗笑了,摸着那条编得不怎么样的发辫,问道:“师兄,师祖怎么说的?要怎么处置那玄千叶?”
铭澈不答,反而从指环里翻出些灵石,堆了一桌子。“这些喂给天籁,没出息的东西,到现在只灵变了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追电。”
接着,铭澈把一只狭长的盒子放在床边,“这里面是些丹药,你练功前吃上些,总强过你瞎练。”说完自己都笑了:“东西有点儿多,你连个储物戒都没有,回头我帮你弄上一个。”
洛书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盯着他看。
铭澈笑笑:“看什么?我太英俊了是不是?”
她板着脸:“你坐下。”
铭澈便坐下。
“师兄有什么话就直说,送我这些东西,是怕我生气怎么着?”
铭澈望着洛书,敛了脸上笑意,轻声问:“师妹,你说说,我为什么去看女修的背?”
洛书想了想,道:“我以前猜过的,是师祖派你找什么人,对么?可是为什么不让若弦师父做这件事呢,都是女子,也方便些。”
“洛书,这是宗门最大的秘密,我不能说。”见洛书点点头,铭澈继续说道,“素悠是因为肩上的标记才被送到浮云顶。可她今天说,那是她自己刺在肩头的。你……明白么?”
洛书茫然摇头:“师兄,我听不懂。”
铭澈望着她,慢慢说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如果素悠不是掌门真人要找的人,那就只有重新找过。洛书,你可知道映熙阁十三代十四代二十岁以下的女修中,还有谁的背我没有看?”
“我……明白了。”洛书低下头,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怪不得师兄一进门就送我东西,其实大可不必,师兄可以像以前一样,想看谁的背就看,不听话就拿出破甲匕好了。”
铭澈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滴,“你别急,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那种标记?”
洛书道:“你以前问过我的。师兄,我背上没有刺青,没有翅膀或是羽毛的图案,你……信我吗?”
铭澈点点头,“你说没有,我就信。”
“真的,我的背什么都没有,连颗痣都没有。”
铭澈忍俊不禁,坏笑道:“那一定好看得很。”他似乎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从指环里翻出件新的袍子穿上,把身上那件扔给洛书。
“那我可不看了。衣服给你,我下次来,袖子没缝好你试试看。”
洛书破涕为笑,心里一暖。“师兄,你真的不看了?”
铭澈笑道:“失望了?”
“才没有。”
铭澈伸手捏捏洛书的脸,转身拉开门,突然停住脚步,轻声问:“洛书,我若不靠玄千叶的消息,能不能杀退飞廉?”
洛书望着铭澈的背影,认真说道:“我是个笨人,什么都没做好。可师兄一回来,我的引气就通了关;天籁是被大家瞧不起的灵兽,吃了师兄的灵石就灵变了;夏宗主嫌弃的沧澜,师兄能给找个好去处;连俱留魔王都怕的玄千叶,师兄不仅把他抓回来,还敢往他身上扔鞋子。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师兄做不了的,我知道我的师兄是个大英雄,能杀尽天下妖魔的英雄。”
铭澈大笑,突然回头,“洛书,你这话我听得高兴,过来,让师兄亲下。”
洛书吓了一跳,砰地关上门,铭澈在外面哈哈大笑,骑上追电飞走了。
洛书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一桌灵石,不知该放到哪里好。这本来是追电吃的灵石吧?这些东西都喂给天籁的话,连她都觉得暴殄天物。
还有这盒丹药,师兄对自己的练功进度是有多嫌弃啊!
洛书坐到床边,拿起铭澈放在上面的盒子,慢慢打开。
耀眼流光自盒中倾泻而出,炫目光华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这不是丹药,这是——
流云破甲匕!
洛书突然明白了什么,慌忙拉开门追出去,可外面哪有师兄的影子?
师兄,你去找飞廉了是不是?
师兄,你不想和玄千叶交易,你想自己为宗门除掉飞廉,你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才留了好些东西给洛书,是不是?
师兄,破甲匕是你最得手的利器,你留给我,自己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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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狗尾巴草
铭澈从镇魂台回来后,见过胤华云华两位真人,据理力争一番,随后便率了一队人马下山。
玄千叶是魔,飞廉也是魔,依仗玄千叶击退飞廉,无异于饮鸩止渴。铭澈觉得,天阙宫傲立道宗之巅,更要爱惜名誉,如果其他道门知道这件事,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以妖魔制妖魔的事情,想想都觉可笑。
靠天阙宫自己的力量除去幽都魔众,就算过程艰难些,又有什么不可以?离了那银发蓝瞳的魔头,天阙宫照样是道修领袖。
铭澈少年意气,傲骨铮铮,天阙宫宗门与魔头玄千叶之间的秘密,在他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对于他来说,这是奇耻大辱,他想用自己的力量除掉飞廉,以证明天阙宫领袖地位实至名归。
铭澈和胤华、云华两位真人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拿不下飞廉,铭澈愿意回宗门负荆请罪,日后一切行动将听从宗门调遣。若是击败飞廉,玄千叶将会在斩妖台伏法。
一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了。
幽都魔众似乎知晓了铭澈的打算和部署。飞廉率领的魔众始终不与道宗修士正面冲突,而是避实就虚,各个击破。被击杀的修士人数不断增加,却连飞廉的行踪都找不到。
不仅如此,飞廉还故意躲开天阙宫人马,专门袭击秋水长风殿和暮云谷的修者,并放出口风:“幽都会救出魔帅玄千叶,打击目标只在长风殿和暮云谷两家的弟子,至于天阙宫,我们绝不会触其锋芒。”
这样一来,长风殿和暮云谷便有了怨言:玄千叶是天阙宫弟子铭澈捉的,传说他还在你们天阙宫关着,要寻仇,那也该首选天阙宫,哪有寻我们晦气的道理?再说捉拿飞廉应该道门携手,可天阙宫数千弟子,只让铭澈带一小队人来是什么意思?
莫非,天阙宫和幽都勾结到一起了?
想来想去,长风殿和暮云谷两家得到共识:因玄千叶在天阙宫手中,所以飞廉率领的魔众投鼠忌器不敢向天阙宫弟子下手,这才
出现眼下这种局面。
千里飞信如雪片般飞往天阙宫,有求助亦有谴责,也有催促天阙宫交出玄千叶的。胤华和云华两位真人权衡利弊,决定还是用之前的法子——和玄千叶交涉,让他说出飞廉可能藏身的地点。
这一仗,务必速战速决。
他们心中何尝不想铭澈马到成功?可是与道门玄宗此消彼长了数千年的幽都,又岂是简简单单就能剿灭的?想将魔族彻底铲除,那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玄千叶如同捏在掌中一团烈火,有能量却会被灼伤,但为了天阙宫的盟主地位,玄千叶这团火,就是再烈再危险,眼下也得担待着。
两位真人商榷后决定,宁可多付出些代价,也要从玄千叶那里换来剿杀魔众的准确情报。之后派出清幽一脉主管弟子若弦,带上精英弟子奔往秋水长风殿一带,与其他宗门联手诛杀飞廉。
至于铭澈表现出来的锐气,云华师祖是十分欣赏的,但铭澈的不妥协,却是不利于眼下这一战。所以,云华师祖决定在若弦出发的同时以灵信将其召回。
如此一来,天阙宫不必损兵折将便会再立奇功,拿了飞廉,也堵住长风殿和暮云谷等宗门的口。
主意已定,云华真人便亲自去了镇魂台。
真人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这次手里不是花枝,也不是柳条,而是一根狗尾巴草。
“小玄,你长得还是这么嫩啊。”这是云华真人的第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还用狗尾巴草挠了挠发隙。
玄千叶轻笑:“云华,你的袍子还是这么油腻。”
云华哈哈笑了声,道:“不跟你绕弯子,你,告诉我飞廉性情喜好,习惯和弱点,再告诉我他带的是魔军哪一路兵马。你想要临什么帖,弹什么琴,我回头上我师兄那儿给你要来。”
玄千叶微微一笑,剑眉微挑,戏谑道:“你问我飞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