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华颜露。”清漪道,“能去腐生肌、养颜滋容,平去疤痕、重生肌肤。”
“真的吗?真有这么神奇的药?”桃叶闻言,咋舌不已。
“皇上何不一试?”清漪向宁葭道。
红萝亦笑望着宁葭,道:“今日迟凛必要大大地惊喜一番了。”
喜娘忙上前来行礼道:“皇上,请再落座,老身为您抹上这华颜露吧。”
“是啊,快点、快点!我还没见过皇上以前的模样呢!”柳重荫亦急忙催促道。
宁葭却望着华颜露,未发一言,亦不见喜悦之神采,亦不去坐于妆镜之前。
“宁葭?”红萝奇道,“你怎么了?”
“此药我已试过,甚有奇效,皇上放心便是。”清漪道。
“清漪姑娘,劳您费心。研制这华颜露,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吧?”宁葭道。
“疤痕一旦生成,都会伴随一生,确是难除。我亦是翻遍典籍、又多方找寻仙草、灵叶,试炼无数,方才成得。”清漪道。
“只为了宁葭脸上之颜色,却劳清漪姑娘你如此奔波、苦心钻研,可见,美之一悦,害人匪浅。”宁葭道。
“宁葭,你说什么呢?”红萝奇道,上来拉了宁葭,向妆镜走去,一边道:“快先试试吧。”
宁葭却拉住红萝、止住脚步,道:“红萝姐姐,若他只贪看玉颜天姿,嫌我貌陋容毁,我又何必托付于他?”
红萝回头望着她,顿了一回方道:“宁葭,你是认真的?”
“嗯。”宁葭点头道,“人皆喜悦目赏心之事,然而这人世岂能事事皆如人意?始求一衫以蔽体,称之为美,久则求纹绣以饰之,继而便求衣衫之华美、纹绣之精工,然后求庭院之落落、殿宇之雕梁,何为止境?欲之无尽,便是贪之所始,不可不戒。一人求精美,劳数人之力;一吏求精美,费州民之心血;君王求精美,则耗天下之力、之财,祸及人人,不可不肃。”
宁葭走至清漪身前,将瓷瓶放回清漪手中,道:“清漪姑娘,人生所未尽之事多矣,不要再为宁葭耗费这等心血。”
“想不到皇上竟有这般见地,倒是清漪莽撞了。”清漪摇头叹道。
“宁葭,既然已经做了,就用一下又何妨?”红萝走至二人身侧,向宁葭急道。
宁葭转身轻握红萝双手,微笑道:“红萝姐姐,宁葭这样容貌,你就不疼我了吗?”
“这、当然不会,可是……”红萝话尚未完,却听外面鼓乐声传来。
“是迟将军来迎亲了!”桃叶道。
宁葭走至妆镜前,拿起桌上大红无绣的盖头,盖在了自己的发髻之上,向红萝道:“红萝姐姐,天天和六顺都还小,不如你来背我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红萝摇头笑道,走至宁葭身前,半蹲下身子,道:“那就背你一次。”
宁葭便趴在红萝背上,红萝背着她,桃叶、柳重荫忙打起帘子。
院门外,身着大红喜袍的迟凛已自马上下来。
幽绝、柳默、桀风、袁丘等皆立于门外。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却都只在道旁站立,将花轿之路一路让了出来。
红萝将宁葭背出,扶入花轿之中。
迟凛重新上马,花轿起时,道旁林立之臣民皆跪地相送。
鼓乐声起,迟凛骑马在前,花轿在后,红萝、桃叶、柳重荫等相伴,浩浩荡荡而去。
按礼,红萝等自然不必去了。
只是红萝终是不放心,还是跟着,是以皆去了。
一路虽挤满了臣民百姓,却井然有序,并无人喧哗。
到得迟府,少不得行了礼数,拜了高堂。
礼毕,宁葭被送入新房之中。
迟凛在外迎送宾客。
幽绝、红萝、柳默、清漪、桀风、袁丘、孔怀虚等一桌而坐。
孔怀虚听闻圆觉已逝之事,自是伤怀。
“袁兄,不知大师的经卷何在?”幽绝道。
“我都带着。”袁丘道,望了望幽绝,又道:“如今麒麟之力既为你所用,便把这《妙法莲华经》予了你吧。”
说着,将手边包袱推至幽绝眼前。
幽绝愕然一回,却也不辞,收了经卷,道:“多谢。”
“袁兄此后有何打算?”幽绝道。
“兰沃村我是没脸再回了,还如从前一般,四海漂游罢了。”袁丘道,望了望孔怀虚,又笑道:“迟将军已娶得娇妻,孔丞相如今大志得伸,是不是也该娶房媳妇儿,生个娃娃了?”
“这却不急。”孔怀虚笑道。
“你不急?我看柳主司年纪也不小了,好事儿得趁早啊。”袁丘道。
“为什么我就得娶她?”孔怀虚道。
“柳主司才貌双全,又与丞相多年相交,知根知底,有何不好?”袁丘道。
孔怀虚笑着摇了摇头。
“莫不是丞相还要更出色的?”袁丘道。
“那倒没有。”孔怀虚道。
“那是为何?”袁丘道。
“要娶妻,总得是个女子吧?”孔怀虚笑道。
“啊?”袁丘愣了一回,忽朗声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
桀风正坐于清漪对面。
此时,她已全非当日自己初见她时的那般忧愁模样,虽不曾如袁丘般开怀大笑,然而其喜悦、平静、柔情之意,举手投足,无不洋溢其间。
而她此时眼中所望,亦不过一人罢了。
此时满场欢宾、满城欣悦,却似乎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红萝就坐于他左侧,见他一声不语,只默然饮着杯中之酒,心中自明。
然此结乃他自己亲手所结,若他自己看不明,终难脱出。
宾客散去,夜暗如酒。
迟凛终于脱身,来至宁葭等候之所。
推开房门,红烛之下,她一身红衣,还如从前一般身形。
迟凛走至床前,挨着宁葭坐下,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过,哑声道:“宁葭……”
“嗯。”宁葭轻声应道。
迟凛抱了一回方松开她,掀起大红盖头的一角,缓缓揭了开来,望着她的脸,有些发呆。
宁葭低着头,咬了咬下唇,轻声道:“让你失望了吧。”
迟凛摇了摇头。
“其实,今天清漪姑娘她、给了我一瓶华颜露,道可使我容颜复旧,可是我、没有拿……”宁葭道。
“红萝都告诉我了。”迟凛轻握她一手道。
“你、不开心了吗?”宁葭顿道。
“不,”迟凛道,向她展开一抹微笑,“我今天、还想看看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宁葭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迟凛道。
说着便凑近宁葭,吻上了她温润的双唇。
……
夜幕深沉,红烛熄去。
明月之下,一袭红衣如血。
红萝独自坐在高高的屋顶,望着明月下仍暗黑如许的夜空。
“人家洞房花烛,你坐在外面偷听,这不太好吧?”桀风几个起落过后,落在她身侧笑道。
“这你可管不着。”红萝道。
桀风将壶中酒喝了一口,在她一旁坐下,道:“礼都已经成了,他们不会来了。”
红萝侧头望他,微微点了点。
“看来这琉轻珠确有神力,不知那位仙人如今身在何方。” 桀风抬头望着高悬的明月道。
红萝亦望了望夜空,忽转头抢过他手中酒壶,亦灌了一口,敞颜笑道:“好酒!”
宁葭亲事了结,清漪等自回青罗峰不提。
袁丘亦自别去。
幽绝独自骑了马,向隐州回转。
行至隐州城外十里处,见一人抱着腿坐在树下呻/吟不已,不免下马相询。
原是那人所乘之马突然惊起,将他摔落在地,狂奔而去。
他跌坏了腿,行路尚不能,那马更是无处追寻。
幽绝了得此情,道:“你且莫急,我随身带了些外伤之药,与你撒上便好。”
“那真是多谢了。”那人忙道。
幽绝果取出一个小瓶来,将瓶中粉末洒在那人伤口之上。
暗暗运起麒麟之力,微微青光泛起,粉末之下,那伤口已渐渐凝了血。
此人忽道:“公子这是什么药,这般灵验?竟一点儿也不疼了!”
又起身走得两步,喜不自胜,道:“果然一点儿也不疼了。”
“那便好,早些回去吧。”幽绝只道,转身再回自己马上,作别而去。
那人兀自惊奇不已,道:“真是神了。”
宁葭与迟凛成亲后,两人仍回原来的小院中与红萝、桃叶等同住。
得闲时亦常与红萝两人同坐,说讲些浣月之事、或是家常闲话。
宁葭常有时会失神地望着红萝。
“宁葭,你怎么了?”红萝道。
“没、没什么。”宁葭只道。
有时候,红萝自在一旁看天天、六顺他们写字、演武,宁葭却在一旁呆望着她。
红萝口中不言,心中自明。
这日,红萝向宁葭与迟凛二人道:“如今我在此亦无事可忙,正好去人间四处游玩一番,寻些灵兽、奇禽什么的,你们不必挂念我。”
说罢,也不顾宁葭、迟凛劝说、挽留,自乘了小桀子,离了净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