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以物换物是个好办法……
嘉莉边走边想,盘算了一圈她能拥有的所有物品,发现其实现在的她基本上可以算是什么也没有,思维越想越陷入一个怪循环的嘉莉想了一阵之后,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其实还有点东西放在原来的出租屋里没被收走——那辆她从失踪邻居那里接手过来的电动自行车。
嘉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辆电动车,但现在似乎只有那个东西是她和过去的一种联系,她越想,越觉得那东西就是她的,她就该拿来使。
电动车当初被她停在楼下,自从她的情况恶化再也不出家门之后就没再用过,充电线板都放在楼上,她上次回去时看到还在,虽然东西的原主人不是她,不过她之前都理直气壮的用了那么久了,现在就算再把它换成食物应该也没什么。
35、
自从被咬后心理就几乎没什么道德下限的嘉莉做好决定,就立刻行动。
她找了一个处在背阴位置,已经完全空置下来的办公楼,连运动鞋都没脱,几个动作就抠着墙缝爬上了十二层楼顶。
爬上楼顶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方向,之后助跑起跳,高挑的身影仿佛美国大片里的蜘蛛人一样在各个楼顶间起落,蹿跃,动作说不出的灵活矫健,优美流畅。
因为走的是半空,只有直线距离,所以嘉莉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她之前租住的那个小区。
站在小区里最高的那栋楼楼顶上,她俯视寂静得略显死气沉沉的下方,目光掠过一栋栋的高楼,发现这里的人比她上次半夜回来时又少了许多。
她正看着,忽然从侧对着的一栋家属楼里感觉到一丝异样,还没等她凝神去探查,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位于七层的一扇原本紧闭的窗户被猛地推开,破碎的玻璃和坏掉的窗棱稀里哗啦的掉下楼,枪响和怒吼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一道臃肿的黑影猛地扑出大开的窗口,摔下楼。
站在楼顶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嘉莉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像是一个看自家花园里蚂蚁活动的小孩一样在楼顶的边缘处蹲下,专心致志的注视楼下。
随着那团黑影‘砰’地一声砸在楼下的水泥地上,楼上出了事的那户人家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哭喊,随着那声哭喊,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扑到破开一个大洞的窗口,朝着一动不动的躺在楼下的人影叫了几声,停了两秒之后忽然扑倒在还散着碎玻璃碴的窗台上,不管不顾,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
“援朝,你干嘛跳啊?你干嘛跳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他们不会害你啊!他们就是想带你去看病啊!你走了我和宝宝可怎么办啊!你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往下活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那女人刚哭了几声,就被人从一旁拉了开,一个穿着防护服,带着面罩的脑袋从窗口向外探了探,之后缩回去,就再没有别的声息。
片刻之后,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从楼洞里走出来,停在一旁的一辆防爆车开过来,接了几个人上去,先一辆防爆车刚开走,另一辆停在一边的防爆车上就下来几个穿防护服的大男人,动作干净利落的把那跳楼死的人装进收尸袋,抬上车,运走。
两辆防爆车一前一后的开走之后,又过了会儿,一辆像是市政专用的清洁洒水车一边响着电子铃声一边缓慢地开了进来,用高压水枪开始在整个院子里进行消毒冲洗,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很快就充满了前后几栋楼的范围,味道浓得即使嘉莉站在十二层高的楼顶,也能闻得清清楚楚。
清洁车在楼群间来回走了两趟,尤其注意冲净了出事的那栋楼前那滩还没干透的血迹,等响着电子铃声的清洁车也开走后,整个小区就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寂静,虽然从事发到结束,一共没有十五分钟,但嘉莉还是注意到明明刚发生了对于一般人来讲可以称得上是天大的事,但住在楼里的其他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围观的,只有一两在自家紧闭的窗户后面紧张警惕的一晃而过,连打开窗户探探头的人都没有。
嘉莉蹲在楼顶,看着寂静无声的楼下,过了一会儿,开始有目的性的左右寻找。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在小区的好几个隐蔽处发现了摄像头,这些明显是近期安装的摄像头全都核桃大小,外面还包裹着隐蔽物,乍眼一看就像墙上最普通的水泥块,离她最近的那个就在她脚下一米远的地方,卡在楼顶的滴水檐下,如果不是她异化后视野的清晰度最远可达五六百米,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小东西。
嘉莉不知道这些摄像头是什么时候安装的,她和林川上次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拍摄下来,不过如果按照今天她看见的事情进行推测,这个她曾经居住过的小区应该是被重点监控起来的,有人把这个小区封闭起来做为一个培养皿,想要找到她异化成功的原因。
如果这个小区是从她异化成功之后就被监控起来的,那她上次回来肯定已经被拍摄下来了,但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感觉到有人在追查她?是因为封闭这里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忙到自顾不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嘉莉蹲在楼顶摸着自己下巴想了半天,最后试探性的伸出一条腿,除了鞋袜,然后向着那个离自己最近的摄像头伸过去,先在镜头前伸脚爪蜷脚爪的秀弄了一番,最后大脚趾和二脚趾‘刷’的伸出两根长甲,抠住摄像头,稍微用力那么一扭,就把那个伪装成水泥块的小摄像头扭巴了下来。
嘉莉的这番举动让远在十几公里外的几个监视人员同时喷出了正在吃的饭菜,正对着那个监视屏幕看的工作人员更是把米饭呛进了气管里,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本这几个监视人员都正在吃自从疫情发生后就永远也没有准时过的午饭,结果忽然看见之前因为监视角度问题所以一点不寻常动作都没有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只酷似人类,但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大脚,然后那只脚在耍宝一样左扭右扭了一阵之后,用只有黑猩猩一类的灵长类动物才能有的特技,用脚趾扭下了固定在最高点上的那个摄像头,让几个没日没夜坐在监视器前面的技术人员意外加傻眼。
屋子里一时间只听见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过了几秒之后,主管监视的技术组长率先一扔手里的盒饭,一屁股做到电脑前,开始调动几个附近的摄像头,要抓住破坏摄像头的凶手!
几个技术员也在第二时间快速的扑向自己的计算机,结果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只听见监控室里响起一片‘尼玛!’‘真的假的?’‘这速度还是人么?’‘他们肯定是有预谋的,是一个小队!’的喊声,不管这帮号称最牛逼的技术员们怎样努力,原本应该相互配合,全范围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却连个完整的影像都没拍摄到,最多都只能捕捉到每个摄像头被破坏前留下的近距离局部画面,有时是一只手,有时是一只脚,更多的时候连影子都没看到就听见‘喀嚓’一声监视屏幕就黑了下来。
坐在监控室里号称电脑技术高超到可以通天的技术员们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几十个监视屏幕被人用最简单粗暴的物理手法一个接一个的快速黑屏,一直到最后一个屏幕也在‘啪滋’一声之后失去信号,一群大男人全都哑然的面面相觑,监控室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
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嘉莉姑娘根本不在乎那些被她用物理手段毁掉了所有摄像头的监视人员是不是会郁闷愤恨,她只觉得在她一手捏碎最后一个安装在一处阳台滴水檐下的摄像头之后,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自从被咬之后就再没有过的欢畅。
她觉得如果非要给自己那种欢畅感觉加一个语言的注释的话,那其中的大概意思应该是:
叫你们想偷看!叫你们不努力!你们之前都干嘛去了?啊?之前都干嘛去了?你们之前要努力点病毒会扩散么?ZF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在平时吃百姓喝百姓,关键时刻得跳出来保护百姓的么?你们之前要认真点她会被咬么?
嘉莉明白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故意毁坏所有的摄像头,这样做很幼稚,但从刚才看到那个男人跳下楼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早已注定她必须通过某种手段来发泄出自己心里的委屈——
没错,她就是很委屈,这些深深埋藏在她心底里的委屈她还是刚刚才注意到的,她委屈的是如果她没有异化成功,那么那个男人的今天就是她的当初,她委屈的是甚至不只是她,她的家人们也会跟着早已变成了火葬场烟筒里飘出来的灰尘!她委屈的是有哪个正常人会想自己变成怪物?变成外星人?她委屈的是她根本不想,根本不想你明不明白?
坐在监控室里面对着一排排失去信号的监视屏幕发呆的技术员在面面相觑了好半天之后,终于有人想起某事小声的提议:
“要不然……咱们还是联络一下地面的机动部队吧?或者调动远一点的路面监视器看看?要是叫机动部队过去,就顺便让人们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残骸可以回收?现在各处的预算都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