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这些年，炼药的材料渐渐少了，也炼不出那么多丹药来。”
两个人随意的闲谈着，反正在这洞天之内，也没有黑夜与白昼的区别，莫紫宸如今修为渐长，数日不眠不食也是可以的。一时间居然忘了时辰，只觉得很是投缘，说着说着，莫紫宸便想起一事，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要觉得为难，可以不答，但不要说谎骗我，可以么？”
鞠二点点头，莫紫宸便问道：“我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大家都古古怪怪的，虽然没人怠慢，但总像是在提防着我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鞠二想了想，“林师姐没和你说过这事么，或许她是想等秦师兄回来，再说不迟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昆吾大陆上的修士，有不少都知道，我们太华一脉的宗主，也是我们六人的师尊，他俗家姓程，法号清玄，已经修到元婴中期，在九华仙宗之中，也算是有数的两三人之一。”
莫紫宸“哦”了一声，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程清玄，但从鞠二的口气中，也可以听出来，他对这位师父十分尊重，并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尊而已。
能够修成元婴，再度晋阶，每一个层级都有如天堑，元初与元中之间，可以相隔的是永世都跨不过去的鸿沟。程清玄能够修至元中，在昆吾的修仙界中，确实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鞠二道：“师尊在数年前，应朋友之召，去了极北浮云归海的陷空山。”
莫紫宸“啊”了一声，颇有惊讶。
他口中所说的陷空山，是这世间一个极为玄秘的地方。传说那曾是上古之时，修仙界大劫的主战场之一。曾有灵界下界的大修在那里殒落。此处终年布满雷电，灵气充裕，但又极为不稳，稍一不慎，就有可以被卷入灵气乱流之中，炸得尸骨无存。
而陷空山也并非只停留在一处，它更像一个漂流在四海的岛屿，而身处之地，则被称作浮云归海。这并不是指某一片海域，而是被一种玄秘的灵气所包裹，在天下九州这些大陆板块的缝隙之中，四处漂流，所去之处，都毫无规律，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现身。
鞠二道：“师尊有一位好友，他们推算出了陷空山出现的时间和位置，要去里面寻幽探秘。当时大师姐与秦师兄随侍在侧。至于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据林师姐说，她最后跟着师父到了一处山崖，那里已经不是元婴以下修士能够进入的地方。他们就在那里等了师尊足足一百八十天。等师尊再出来的时候，只是孤身一人，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只来得及施展本命法宝逃出浮云归海的门户，王师兄是负责在外面接应的。他们三人，见证了师尊的遗言，传宗主之位于秦师兄，然后师尊便去世了。”
莫紫宸不禁掩住了嘴巴，她在灵净山中，曾见识到了元婴修士那毁天灭地的神威，就算是远古的魔神，也足有勇力与其相抗，究竟是怎样的险地，能够让几位元婴修士都陨落于此？
不过她又好奇的说道：“这些，与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鞠二道：“你别急，我很快就说到了。他们三个带着师尊的法体归来，突如其来之后，在小瀛洲道场中升座，由我们师兄弟参拜而正位。但九华仙宗，其实也是昆吾各大派一直以来相传的规矩，掌门人要继位，必须要有门中三典，以及掌门信物在手才行。这象征着一个门派的法统传承。”
莫紫宸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她仅有的一些修仙界常识，还是从那枚玉简中得来的，至于鞠二所说的，已涉及到一些较深层次的隐秘，莫紫宸并不知晓。
鞠二大概也知道她不清楚，就详加解释道：“所谓掌门三典，便是记载着本门重要事情的典籍，其中有三部最为重要，一者是记载门中灵丹、药草、法器等等，被称为‘丹典’。二者则是记载本门秘技法术之书，名为‘法典’。”
莫紫宸这回点了点头，鞠二所说的这两部典籍，大概也就相当于俗世中那些家庭的“家底”吧，通常一个家族换了族长，第一件事便要先对账，查阅财物等等，一一核对，以起承上启下之用。而门派中的法典，则是本门法术传承，也是修仙门派中极重要之物。
鞠二道：“不过这两者，都没有最后一部典籍重要，那部典籍，记载着本门自祖师以始，一代代弟子的传承脉络，又名金章玉册，金章是掌门人的信符，而玉册上则记载着文字。上面还有只有掌门人才有与闻的秘事。这些内容，都用独特的神魂烙印铭记于其上，外人就是见了，也打不开的。每逢有新弟子入门，均需由掌门人亲手点册，用金笔点其名于上，才算是正式的本门弟子。否则的话，就算说出去，昆吾各大派是不承认的。一个门派若是没有金章玉册，那么就不算是有正统的传承，说出去，要为人所不齿的。”
第90章 三典之失，群邪窥伺
莫紫宸这回大概明白了，其实与俗世是一个道理。所谓一家之主，一城之主，一国之君，推及而言，不外如是。要主事者，首抓的，必是人事权与财权。将这两样掌握在手，便不怕底下人翻了天去。相比之下，这掌门三典，除了俗世的意义之外，更多了一层门派传续的意义。
她这时已经隐隐猜到鞠二想说什么，豁地站起身来，惊道：“你是说，本门这三典，已经遗失了？”
鞠二点点头：“等送师尊入葬，秦师兄才发现，本来存于静室之内的三典，全都不在原位。没有这三典在手，也没有掌门信符，按规矩，便是得位不正。秦师兄继承宗主之位，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顺。因此，他们修成金丹的三人，结阵而聚，终夜苦思，由大师姐主事，以推衍之法，去推算三典的去向。”
莫紫宸道：“推算的结果，是应在了岭南？”
鞠二摇头道：“哪有那么精确，不过是在南方无疑，因此林师姐留在本山坐镇，秦王两师兄各自出山，去寻找三典，我没想到，秦师兄居然一直去了岭南，越过了罗浮岭。那样的蛮荒之地。修为较高的修士，都不大去的。”
莫紫宸道：“为什么，是因为那里太偏僻？”
鞠二摇头：“不是，似乎是有着故老相传的传说，以前，曾有数名高阶修士在那里殒落。似乎是有着什么不祥的诅咒。因此，通常都是筑基以下的修士，无处可去的时候，去到那里去寻些机缘而已。”
莫紫宸想着遇到秦川时的情景，“我看当时，他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敲了敲额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啊。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名义，这种东西，如果有人较真，那么就算个事情，但你们门中感情甚好，上下一心，根本不用把它当回事。以秦兄为主，再立三典就行啊。”
这就如同他们继皇位一样，如果几方势力倾轧不下，那么身为正统，嫡长血脉，持有传国玉玺，这都算是正统名义，也正因如此，莫紫宸那位篡位的皇伯，才一直想要抓住她，寻回传国之玺，借以压服国内如潮的反对势力。
不过秦川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在门派中，并没人反对他，都是一心拥他登顶，何必苦苦执着于这样一个名义呢。
鞠二耸了耸肩，“我们虽然一心，但架不住还有外人。本门当年是由一位祖师所创，那位祖师天纵奇才，在立派不久之后，就飞升灵界而去，所留下弟子，各有传承。但他们所学各有不同，没一个能够继承祖师的衣钵，最终分立九派，合称九华仙宗。这几万年来，一直分分合合，从没有一统过。这九脉之中，又以太华、少华、灵山这三脉居首。只有这三脉的始祖，是当年那位祖师的亲传弟子，所得最多，所学也最精深。留下的修行道场，也是海内外最著名的仙山胜地。瀛洲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数万年来，各脉之间几度起伏，彼此之间也有争斗，极少止歇。也没哪一派能一直占据上风。”
莫紫宸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谓流水不腐，不断的变化，才算正常啊。”
鞠二点点头：“你说得真有道理。我太华一脉也曾几经起落，到我师尊这一代时，他有七位师长，但同辈之中，却只有他一人晋阶元婴，另外几人都先后殒落。如果不是他晋阶元婴成功，只怕这瀛洲，就要生生的被人吞了。他继位之后，有教无类，广收弟子，足有上百人之多，但内门亲传的，便只有我们六个。杜家姐弟，是十几年前拜入宗门的，我们六人，一直亲如兄弟，门中弟子，也都互助友爱，从不起争执。虽然金丹修士并不算多，但有元婴中期的师尊坐镇，其势已成，自然会惹人忌惮。”
莫紫宸道：“那天我在山外遇到要杀我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敌人？”
鞠二道：“那是天衍宗的，他们的实力在九华诸宗之中，只能居于下游，这一次，也是他们抢先跳出来，指斥我们行事不周，抓着秦师兄至今未至九华殿拜祭祖师的理由，要去除他的宗主之位。按当初九派会商时的规矩，应将我们这一宗，交由它宗代管。”
莫紫宸这回便听出了味道，说道：“不过只是一个实力偏下的宗门，却敢当这个出头鸟，难道他们不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么。想必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大概他们也明白，这大头他们是吃不到的，不过当出头先锋，也能分不错的好处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