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一惊,一时间竟将自己的疑问忘在脑后。“你……之前果然知道?”
他伸过手来从容地扒拉了一下我始终挂在腰间他送的那颗夜明珠,嘴角微扬,露出久日重逢以来第一抹笑容。
“看这个就知道了。”
我这才恍然,因瞿墨本不知我这颗夜明珠的由来,那段时间为了能给自己留个小小的念想也就没有取下这颗珠子。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
“既然如此,当时你为何……”
他回望我,目光里闪着一种沉静的光。“我想给的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但你想要的我便尽力给你——”言罢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微一挑眉,“我这样做,可对?”
“……”未料诞生于一株花草的他竟有如此通达心性。确实如他所言,彼时若没有他干脆的远离我断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一心一意地对付瞿墨——
只是如今,这一切的意义似乎都显得有些渺茫。
“果然,”无弦凝视我的脸半晌,忽而意味深长地说,“瞿墨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你有事。”
我闻言一窒,一颗心像是猛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狠狠揪紧!
嘴唇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像是不肯承受。“你、想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什么吗?”
静了片刻,我的脑袋突然毫无预兆地撞进一个怀抱,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瞬时将我围绕。
“既然这段回忆让你难受,何必再去回想?”他的声音就如晴夜里悠远传来的钟声,令我闻之心颤:
“接下来的日子,我来陪你。”
……不知怎的,兴许是因为明知不可能却又偏偏被挑起那一丝缥缈的希望,一听到这句话,一股委屈酸涩的情绪当即如决堤之水一般汹涌而出,只一瞬间眼眶便已是一片温热:
“不、接下来的日子……你不可能一直陪着我的……”
想到有一天无弦也终将离开我,一种伶仃无依的孤独感更是被放大,一时间我甚至产生了被此刻流经身边的时间给一口吞噬的可怕错觉……
哽咽间无弦缓缓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而揽过我的脖子在唇上印下深深一吻,而后在我尚有些恍神之际凑近耳畔:
“可以的,”他说,“只要你喂我吃下你手上的那颗‘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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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要无弦去给我找来长青诚然是胡扯,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想到用它来延续自己的生命,陪我于无尽的岁月中走下去……
一想到有一个人会始终留在我身边,以后的日子仿佛也变得没那么难熬了,只是心里那片经久不散的乌云依旧顽固地不肯散开——
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如想象的这样简单。
“……你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下?”
在和无弦一同前往天宫的途中他面露担忧地问我道。
我给他投去一个笃定的眼神。“我现在的灵力还很充盈,而且你以为我杀人杀得很从容自得么?——趁方才青丘一战积攒在脑子里的热气还没散尽,我得赶紧充分利用才行。”
见他稍微放心下来,我转而问:
“惊鸿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闻言脸色一黯,半晌道:“她是为了我才……我也有责任。”
我见状握了握他的手:“别担心,到时我们再和她谈一谈。”
然而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惊鸿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原来,随着惊鸿从小到大怨气的积累和增长,如今她庭院里那颗不明由来的种子早已长成新一代的“乌木”……想来以往的两棵也便是这样长成的吧?而且看它们直至今日也依旧不减的妖邪之气,估计在当时就没有谁有足够的能力去阻止那场灭顶之灾。
“既然惊鸿出生时她额头上的花纹就预示了今日的结果,彼时如来佛祖为何还要阻止——”
“啧啧、最毒妇人心!”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
我一面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一面向上望去,来人竟是好久不见的冯霜。他依旧老样子,懒洋洋地斜倚在云上,臂弯间夹着那个木偶。
“冯霜?”无弦见了他也表示惊讶。
他象征性地朝无弦招了招手,继而向我道:“你这女人还是这么绝情,难道你觉得惊鸿在那时就该死了?”
我不由被他呛到,“怎会!我只是奇怪——”
“一来她既被生下来了,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夺走她的命,”风霜这家伙果然还是那么没耐心,二次毫不客气地打断我道,“再者这是天界逃不过的命数。”
“天界还有命数这一说?”
他向我投来轻蔑的一瞥。“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世间万物皆有它固有的运行规律,这就是所谓的‘命数’。天宫安逸了这么久早已丧失了它应有的效率,这命中注定的一劫它要是躲过了那还好说,也算是重新唤活,要是躲不过……”他换上一副幽然诡异的口吻,“毁灭之后自然会开启新的轮回。”
“……”
话音既落,我和无弦都没有搭腔。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沉默过后,冯霜打了个呵欠,“我要回我该呆的地方去了,你们自己保重。”
“嗯?你要去哪?”
“别忘了我可是佛!”他幸灾乐祸地一笑,袍袖一甩便消失在了云里。“这趟浑水你们就自己趟去吧,恕不奉陪!”
待我们赶到天宫时,但见昔日洁白的云海如今已被染成灼眼的妖红,每一重仙气里就混杂着几分瘴气,因交锋卷起的狂风中满溢着血的腥味。
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惨叫自不远处传来,凄厉无比!而当我疾步踏过一地残垣断壁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便急窜而上直冲头顶!
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在一片修罗地狱般猩红的背景中趴倒在地,苍白的双手捂着脸,有浓稠的血不断从她的指缝间汩汩往外冒……
那是……晓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向来淡定老成的她会发出像刚才那样令人汗毛倒竖的尖叫,也无法想象干净澄明如秋水的她竟有一天会沾上满身的肮脏血污……
过去她可恶的种种皆抵不过此情此景下这可怜情状的万分之一。心里阵阵揪痛,我和无弦快步赶到了她身边。
“晓鸯,你——”
“谁?是谁!”未料刚一碰到她的手臂她就再一次惊叫起来,极度惊惧中喊出的名字竟是:
“弋戈!弋戈!你在哪?快来救救我!我、我好害怕……”
她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晓鸯!”
幸而弋戈及时赶了过来。
他一身风尘地狂奔而来,推开我和无弦一把从地上扶起晓鸯抓住她的肩膀:“晓、晓鸯……你、你的眼睛……”他的眼里除了晓鸯再无其他,一双本是莹绿色的兽眼此刻竟然泛起血红。
听到是弋戈,晓鸯腾出捂脸的一只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摸索,从那只露出来几乎烂掉的眼眶里涌出了血以外的液体。
弋戈像是心疼到了极点,抓过她摸索的手也不顾上面全是血泥就狠狠按在自己脸上,连嗓音也禁不住地剧烈抖动起来:“晓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简直该死!该死!”
“弋戈!我、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好怕、所有人都想害死我!我、我该怎么办?”晓鸯疯了一样地蜷缩在弋戈怀里一个劲儿地发抖,语无伦次。
对于从出生起就拥有魂镜的晓鸯来说,瞎,无异于是对她最大的打击。挖掘惯了世人内心的丑恶,如今再也看不见的她一定充满了恐惧。
——那双眼睛,相当于她活下去所有的勇气。
“晓鸯,你别怕!我现在马上——”
“大当家你在干嘛?快过来!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弋戈闻言动作随即一滞。
……自红阑野大当家和二当家死于乌木一战以来,弋戈忍着比所有族人都更加沉重的悲痛小小年纪就担起了族中所有的担子,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着自己性子随意来去的小孩儿了,他是他们整个族的主心骨、顶梁柱,少了他的领战和指挥,大伙儿的阵势眼看着就有些散了……
“弋戈,你先冷静一下,回去专心作战,我帮你把晓鸯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见状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他红着眼看我半晌,继而用力抹一把眼睛作势就要站起来,正于此时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的晓鸯突然浑身一颤、伸手狠狠拉住了他胳膊:
“不、你不要走!”她带着哭腔,颤抖的嗓音里尽是绝望。“我的眼睛没了,所有人都不会再喜欢我了,现在……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弋戈动了动嘴唇,望着她的脸上布满浓到化不开的哀戚。
“弋戈……”看他踟蹰我不由有些担忧。
正当我以为他就要进退维谷之时,他垂着的头忽而抬起,从凌乱的额发下闪出一双精光逼人的眼睛,有力的臂膀只一拉一勾便将浑身脏兮兮的晓鸯给拦腰抱起!
“兄弟们听好——”他中气十足地站在原地大吼一声,红狼族所有人应声望过来。“你们大当家的夫人现在受了重伤,作为男人我必须优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好!在这之前,你们!给我一个个活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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