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怔愣片刻,一步步走来,他看了看川弦,又看向我。
“灵若,你可愿与我回去?”
我蹙眉,此时川弦也回眸看着我。
“小灵若。”
他轻蹙眉心的模样,竟令我心疼不已。
南宫走了过来,与川弦道:“她受了太多伤,这次若能重新来过自是最好。川弦,你只说要带她走,可有想过她的心思?若非她当初伤得极深,怎会答应抹去记忆与我成婚?何况你如今已有了倾颜,为何还要来烦扰灵若呢?”
我怔然地看着他们,对南宫所言却是十分迷惘。
而川弦仍是凝着我,目光温柔又怜惜。
“我只有小灵若,何来的什么倾颜。”他苦笑,“在你带她走的那一刻,我便觉察出来了,我心中之人,并非倾颜,而是灵若。所以那日婚宴没有完成。”
南宫冷笑:“川弦天尊,莫非你以为因为你这一句婚宴未成就能将灵若带走么?现在她是我要娶的女子,这荒芜之界与天界素来没有纠葛,还望你自重才是。”
川弦也沉了脸色,唤了身边的一人拦下南宫便又过来劫我。
我往后躲了几步,见到川弦眼中的伤痛便不自觉停住脚步。可川弦还未到得我面前,就又被人以法术阻挡,随即我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飞向一边。
“川弦,这里是荒芜之界,我们将你请来可不是任你捣乱的!”
是空界,想来他法力如此强大,那川弦应是敌不过他的吧。只是川弦仍旧没有停手,反倒与空界对抗起来。空界给我布了结界便也前去迎战。
我心中思绪甚是复杂,也只能怔愣地呆在一旁。
只是川弦终究不敌空界,不多久川弦便有些气力不支,渐呈劣势。而我看着却越发担忧起来。
“川弦,你住手!”我哭喊着,又向南宫大喊道:“南宫,带我回去!你们都快停手!”
可是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南宫摆脱纠缠到了我身边,而空界对川弦也步步紧逼。
“南宫,你快让他们住手!”我看着陷入危险的川弦,心似悬在山崖。
南宫却并未劝阻,只是撤去我身边的结界说:“我带你回家。”
可眼睁睁看着川弦的处境越发危险,我心里也跟着越发揪紧了。这时川弦已经负了伤,一身白衣浸透血色,再看空界,却正将凛冽杀招袭向川弦!
我一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迅速挣开了南宫就挡在了川弦面前。
“小灵若……”
眼前似有柔光蔓延,耳边是川弦温柔的轻唤。我知道空界的法术都落在了我身上,也知道我的魂魄正在消散。可是很奇怪,我并不觉得疼痛,反倒觉得此刻川弦的怀抱很是温暖,暖得我想要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小灵若……”
他唤着我,我看着他如玉的面容,才发觉他脸上的悲戚和他眸中滴落的清泪是如此叫人心碎。
我费了全身力气劝他:“你别哭啊……”
可川弦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好困啊,想睡会儿。”
“小灵若,别睡好不好?”川弦仍是抱着我,让我靠在他胸口,“你别睡,我带你回家,或者带你去人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想要什么也都给你。我没有和倾颜成婚……”说着,他又拿出一个锦囊给我,“你看,这是你以前呆着的地方,那时我总将你收在这里边去哪儿就能带着你。我原先以为我爱着这锦囊的主人,可并非如此,我所爱的,是一直呆在这锦囊里的小灵若啊。”他轻叹,“小灵若,你别睡,你知不知道,这一世情劫我过不去了,也无法继续当天尊了。但是以后我有很多时间陪着你,你还没与我一起到天界看过呢。天界比人间还要有趣,有离恨天的清静,又不失人间的热闹。我这些天布置好了一切,只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好多地方,然后我会告诉所有人,告诉他们你才是我一直执念的人。”
我眼中一阵温热,竟是泪流不止。
“灵若……”
此时南宫也来到我身边,面上是一如川弦的悲戚。
我笑笑:“南宫,你怎么也哭了。你别哭,先让我睡会儿,睡醒了就嫁给你……”
可我没能逗笑南宫,反倒是自己意识越发模糊,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渐渐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
“小灵若……”
还是这个声音,像是在耳边,又似乎从心底传来。只是他这一声小灵若,竟令我这般安心,仿若置身温暖的湖水之中,便是魂飞魄散也不感到害怕了。
“小灵若,小灵若。”
我困得不行了,索性闭上眼睛,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唯有这声音在心底伴着我。不过这番也足够了,心里的空荡令我难受了这么些天,终于被这一声“小灵若”以温柔填满了……
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之一
若问这世间最清净的地方是哪儿呢?
不是人间,不是天界,亦不是离恨天上。这世间最为清净之地,其实应当是川弦天尊所居住的幽兰殿。这幽兰殿不在天界,而是在三千结界之中,但从不被人知晓。所有人只当川弦每每回的是自己在天界的寝宫,殊不知他那寝宫之中却有一处通往三千结界的入口。
此时的幽兰殿,落花飞扬,时光静雅。白玉砌的寝宫外,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的公子正温柔地怀抱一同样着白衣的少女。
他目光如水,凝着怀中之人,轻唤道:“小灵若,你这一睡,可睡了两千年了。我都将那人间一世的记忆全部想起来了,你为何还不醒呢?莫不是在与我赌气呢。你向来乖巧心善,怎会忍心如此伤我呢。小灵若,你可是太累了?空意说过只需千年你便会醒的,怎地还要这般贪睡呢。”
说着,他伸手轻抚怀中人的发,笑意有些无奈,复又轻喃道:“小灵若真真是没心没肺的坏孩子啊,当初待我那般好,为我失了双眼、化作游魂。等得我忆起你是我心中之人,也成了我入骨的执念后又如此无牵无挂的离我而去,你说你这孩子,分明才两千岁,才与我相识不过十多年的时间。为何就能这般令人牵肠挂肚,叫人心里放不下呢。”他轻叹,捻了她发间的落花,“我在说什么呢……每日都这么叨扰你,又不知所言。你还不醒,可是烦我这么闹你呢。”他将她抱起来,贴着她的脸颊,“可是这儿着实太清静了,我记得以前我生气或是因忘了过去,不与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在一旁暗自焦急。”他想着便轻笑起来,“那时的小灵若真可爱啊,有着菩提的心善与慈悲,又带着自己的性情。而且那时的小灵若,是只属于我的小灵若呢。”他顿了顿,又转为苦涩,“不,在人间的时候,小灵若也令我很伤心呢。我心中除了你便装不下其他,可你却一心为众生,我于你而言,也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颗微尘罢了……你可知我当时的心情呢?你知道,你知道的……”他有些慌乱地吻了吻灵若的发,“我不该说这些,你莫恼,我并非埋怨,只是想你知道,我于你的执念,并不比你少……”
而回应他的,终究食指这一片淡色落花罢了。
“小灵若……”他眸中溢满哀痛,连抚摸她发间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你莫要再睡了,你若要罚我,等你醒了想如何都可以,只要你别再这么睡下去了……”他轻叹,“早知如此,倒不若让我的魂魄与你一同散了的好。”
此时日落月生,他仍似毫无知觉一般地搂着怀中的人。许久又伸手,在掌心幻化出一把木梳来,给她温柔地梳着发。
“这把木梳,是当初我为你梳发的。你以为那次你将它丢入烈火中焚烬了是不是?”他缓缓梳着,轻柔又细心,仿若怕弄疼了她一般小心翼翼。
“小灵若,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在你将这木梳仍进烈火中的时候就该猜到,我心中那人是你。”他笑笑,唇角尽是苦涩,“这木梳在你扔进火中的时候一直被我收在怀里,只刻纹烧坏了些。我答应过,要为你梳一辈子发的,你快些醒来,小灵若,你快些醒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终于,有一个声音回应了他。
“她还没醒吗?”
川弦微微一怔,却仍是看着怀中的人,满身满心都是温柔。
他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一袭紫衣衬得那人甚为妖冶好看,而他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凄惨悲凉。他缓缓走来,却停留在一棵树下,倚着那树凝着川弦怀中之人。
“当年你为救她自愿折去一半修为,陪她受了七日烈火焚烧之苦,你可知……”
“我知道!”他打断南宫御天,“你不必多说,她会醒来的。”他看着怀中人,“她会醒来的,不过是她怨我了,贪睡了而已。”
南宫御天涩然一笑:“嗯,灵若向来贪睡的。”
他说着,走上前去蹲在灵若身边。而川弦立即警惕地盯着他。
南宫轻叹:“你不必如此看我,我既然将她交给你了,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抢她回来。”
川弦听罢,也不多加阻拦,只任由他看着她。
南宫轻蹙起眉来:“空意说,她只需睡千年便会醒来,为何过了两千年了,她还未醒呢?”他看了看川弦,“我听空界说,菩提子若是死去了,便没有再复生的可能……川弦,你不怕吗,也许你救回来的,不过是凝聚成她模样的躯壳罢了。空意之所以让你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你静心休养然后死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