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楼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睨他一眼,道:“他扮成那样,连你都认不出,我又岂能认得出?对了,你是先我一步到那里的,他就没跟你提个醒?”
“便是知道,你还不是照样下狠手?皇上若不是我及时相救,只怕也逃不脱你的毒手。”秦放歌恨道,心里却想云廷那孩子一心想要报仇,怎可能在那个时候自爆身份让他出手打乱自己的计划?是以在他进入文殊殿后,徐云廷待他始终是冷冷的,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怕的就是被他识穿。
唐初楼面色微变,竟被秦放歌说中心事。回想当日宏光寺之事,他也不禁后怕,若不是秦放歌忽然出手,他恐怕真就一掌打死了皇帝。那弑君谋反之名,便就坐实在了他身上。谁又会信他那时并不知晓那是皇帝?他也是等叶如诲的人马攻进来,双方酣战之际才想明白了一切,事情却已无挽回的余地。
皇帝忌惮他,一心要把他拉下马,还要顺带着收服叶家,心倒是真大。
然则唐初楼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计划正在一步步达成,那只小狐狸在某些方面显然已居他的上风。当然他毕竟还年轻,有些时候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不然也不会一来就先杀了阿瑶给他个下马威。
想到此,唐初楼心头不觉又一阵哀恸,道:“多亏你相救,不然阿瑶她也不会……”也不会死。他没再说下去,说一千道一万,阿瑶之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说起来他才是害死她的真正罪魁祸首。
秦放歌站直身朝那牌位上看去一眼,问道:“不然她怎样?便不会死是么?”他强压住要说出真相的念头,忽哈哈笑了两声,道,“真是可笑。”
“可笑什么?”唐初楼听他说的轻屑,不由怒由心起,厉声道,“好歹你与她也有……有些情义,她而今去了,你竟说她可笑。”
秦放歌听到“情义”二字,便有些挂不住,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红一阵,忽嗤然道:“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又怎配‘情义’二字?”
唐初楼万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说,一时怔住,半晌才道:“你说这等话……究竟何意?”
秦放歌只怕再跟他说下去,便露出痕迹,干脆掉头往外便走,一面道:“自己想去。”
唐初楼看他要走,也不阻拦,只在后冷冷道:“你说不配‘情义’二字,难道竟要说是‘苟且’二字?还是说当日你竟是强逼与她?”
秦放歌霍地转过头,红着脖子道:“我还需强逼她……那种女人便是送到我门上,我都不要。不瞒你说,当日她光溜溜爬到我被窝里来,我都没要她。也就枉你还当她是宝,还给她设个牌位在这里。嗳,你那牌位上怎不写字?是给不了她名分是么?却也不打紧,你不给她名分,自有人给她名分……”说到此他猛将话刹住,才惊觉已说漏了嘴,当下二话不说,掉头直挺挺走了出去。
唐初楼面上煞白,眼见他走出门外,竟如同被定身法定住般动弹不得。
秦放歌走出门外,并未见杜汶,心里这才略略放下,整了整衣冠走出小院。
杜汶却在院外赏月,见他出来方迎上来,问他道:“说完了?”
秦放歌闷闷“嗯”了声。
杜汶又道:“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秦放歌心里惊跳了下,却还是稳住神,道:“没有。”
杜汶道:“我说你们俩怎么就打起来了……”
秦放歌只不言语,不管杜汶再说什么,都不做声。
杜汶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话。出了唐府将他送至皇帝赏赐的那处宅第,便告辞离开。第二日早朝完毕,皇帝宣他过去,他便把昨晚的事与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也没什么表示,只问:“真打起来了?”
杜汶点头道:“嗯,真打起来了。”
皇帝翻翻案上奏折,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他这里堆放的折子里便有三分之二都是为唐初楼喊冤的折子了。他头痛地将奏折推到一边,道:“唐初楼怎么说?”
杜汶犹豫了片刻,道:“他说他这些年或许有小过,却并无大过,还让陛下别忘了与他的约定。”
皇帝微寒了脸,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稍后又道:“唐连有消息么?”
杜汶摇头道:“没有。”
皇帝道:“看紧些,我料得不错的话,他很可能近些日子会出现。不过,响鼓还得重锤,唐初楼如今的境况似乎也太安逸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里祝大家好运~~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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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承宠渥1
为着杜汶带来唐初楼所说的那句话,皇帝心里颇有些不痛快,以至一上午都阴着个脸。底下伺候的宫人见皇帝如此,都是心惊胆战,一个个屏气敛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将到中午时分,皇帝想到要去与阿瑶共进午膳,面色方慢慢缓下来。
华公公见了,心里方松了松,正要去给皇帝换杯热茶,趁势探探他口气,却忽听宫门外传来说话声。他心里这个气,暗道,“小兔崽子们,没见这位脸上不好看,这是怎地?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一面想着一面便走出殿门外去看。
到门口看时,却是储秀宫里那位余嫔娘娘带着几个宫娥在那里。想是守门宫人也知皇帝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故而不肯替她通传,以至惹得那余嫔恼怒起来,正在劈头盖脸地骂哩。
皇帝尚未大婚,后宫之中仅有一妃一嫔,便是这位余嫔和淑妃陈氏。二人均由太后一手择选入宫,皆是品貌俱佳的世家女子。淑妃陈氏年纪尚幼,只十五岁,不大会逢迎圣上,这位余嫔娘娘却要比皇帝大些,心思自也多些,不然也不会在皇帝回宫的第二日便赶过来面圣。只是因她二人都是经太后之手才入宫的,皇帝对此似乎颇有些抵触,是以并不怎么将这二位娘娘放在心上,如今他既带回那位叶美人,只怕更没什么心思见这位余嫔,还是几下打发走了她了事。
华公公心里合计一番,走上前叱退那宫人,躬身与那余嫔见礼:“参见余嫔娘娘!”
余嫔冷笑道:“华公公这底下的人调/教的可真不错,竟敢阻着我见圣上,也不知是何道理?”
华公公道:“娘娘息怒,杂家随后便去教训那不懂事的东西。”
余嫔道:“既如此,还不与我快快通传。”
华公公“哦”了声,低声与那余嫔道:“娘娘,非是我不想通传,实在是皇上今日有旨在,说是任何人都不见,杂家这里也不好办哪!”
一番话说得余嫔脸上忽红忽白,却也不好闹腾了,寻思了一回,却把一袋碎银塞入华公公手上,换了副笑脸道:“听说皇上昨晚回来,我一大早便起来为皇上亲手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如意糕,只怕冷了,还望公公通融一二,替我给皇上带个话。”
华公公掂了掂那袋子的分量,顺手拢入袖中,眼角溜出抹笑意,道:“我试试,烦劳余嫔娘娘稍候片刻。”
正说着便听里面皇帝大声喊道:“华成——”
华公公忙转身往内走,一面走一面却想,皇上这会只怕心情好了不少,倒是可以点一点这事,他愿意见我便卖个人情,他不乐意见我便回了余嫔。
那边皇帝见华成进来,微皱了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华成觑着他脸色道:“是余嫔娘娘,听说皇上回来特意做了如意糕送过来,不知皇上……”
皇帝闻听,面上微泛起不耐之色,道:“不见,叫她回去吧!”
华成便知是这个结果,喏一声便要出去回话,却听皇帝又道:“难为她一片好心,东西留下,便说我今日政务繁忙,改日再去看她。”
“是。”
华成去了不多时便回转来,手里提了个描金红漆的饭屉上来,小心翼翼打开,将内中一盘品相颇是不错的如意糕端上龙案。
皇帝看了眼,却也没什么兴致吃,对华成道:“赏了你们吃吧!朕回甘露殿去吃。”
华成忙跪谢皇帝赏,心里却是叹息,一面叫人把东西端下去,见皇帝起身要走,急忙跟上去。
阿瑶自进宫后就被安置在皇帝的寝宫甘露殿里。之所以这样安排,一则是因皇帝眼下对她正是情热之际,恨不能随时随地都与她腻在一处,实不愿她别居他所;二来另外予她安排宫室,势必会为人所知,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并不想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以至将阿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反会令她陷入危险的境地,索性不如先就将人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皇帝进了殿中,却是静悄悄一点声也没,便问一旁侍立的宫人道:“娘娘在哪儿?”
宫人道:“娘娘在后面殿里。”
皇帝由不住好奇,问道:“她在做什么?”
宫人道:“早起在廊庑里坐了会,便又回后殿里睡了。”
“还在睡?”皇帝不由皱眉,大步走去后面殿中,那人果不其然还酣睡在榻上。
皇帝在门口站住,屋内地龙只怕烧的有些旺,竟有些热。阿瑶和衣侧身卧在软榻上,身上只搭了层薄衾,曲线起伏曼妙,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逶迤在地。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她似是正在做梦,一双黛眉紧蹙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鼻翼翕动,呼吸急促,也不知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皇帝伸手轻抚上她眉间,柔声唤她道:“十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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